时间是晚上十点过二十。楚萌萌的声音中带着焦灼，“你快点来，最快的速度。我把定位微信发给你。”

董理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告诉她一定是羊旭发生了什么，要不然，楚萌萌不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自己，还这么着急。

她飞快关了电脑，拎上包就准备出门。

换鞋的时候，她看到江明亮站在客厅里看着她。

“我出去一下，有点事。”她说。她知道他想问但没有问出来，她觉得还是说一声为好。何必让他担心。他，可能真的会担心。

董理的第六感向来很强。更何况跟江明亮夫妻二十年，他在想什么，她岂有不知道的道理。

楚萌萌微信定位的地方是一个酒吧。董理走进去的那一刻，就被震天响的音乐给轰得头皮发麻。来这个地方干嘛？又是一个借酒浇愁的故事吗？没有听说过“酒入愁肠愁更愁”吗？

借酒浇愁的那个人此刻正瘫在沙发上。楚萌萌在他的身边看手机。就是在酒吧这光怪陆离的灯光下，董理也看出楚萌萌一脸的愁容。

“你可算来了！”楚萌萌看到董理，就像等到了救星，“他喝多了，我搞不动。”

董理皱了一下眉。她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楚萌萌硬是把喝多的羊旭给拖上了车，现在怎么就搞不动了？

就像知道董理在想什么似的，楚萌萌跟着说：“他死赖着不走，我就算有再大的力气也没有办法。”

死赖着不走？羊旭看样子睡着了，还一动不动的。找酒吧的几个保安来，应该可以拖走。

董理靠近羊旭，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他到底是喝了多少呀？这个时候，羊旭翻了一个身，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他嘴里嘟哝着什么，董理凑近他，听到的是自己的名字。

“董理，董理。”他一直念着这两个字。

“他念你的名字念了一个晚上了。你想我怎么弄得走？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打你的电话，”楚萌萌摊开双手，“解铃还须系铃人。”

董理点了点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点头。她是想告诉楚萌萌自己了解她的为难，还是想肯定这个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说法。

“董理，董理。”羊旭又翻了一个身。他只是喝多了，看样子并没有睡着。

董理问楚萌萌要不要找保安来帮忙把羊旭弄到车上去。楚萌萌说这个动静似乎大了一点，要不你试着做下他的思想工作，让他站起来走两步？

这熟悉的台词啊。董理差点笑出来。这好像是某个春晚小品的台词。站起来走两步？哈哈哈，看样子，楚萌萌也是个有着幽默天分的孩子。

董理说那我试试。

董理轻轻地推了一下羊旭的胳膊，“羊旭，该回家了，你起来，走两步！”

楚萌萌先笑了出来。“走两步！走两步！”她也跟着说。

董理继续推他，羊旭又动了一下，但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喂，该回家了。”董理提高了声音，“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了，听着好累的。”

楚萌萌笑得更大声了。

她也俯身下来，靠近羊旭，“你快起来，你的董理来了。你不起来，她就要走了。”

羊旭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转动着视线，当看到董理的那一刻，他的眼睛变大了，他使劲往上挺了一下身子想起来，可惜没有什么力气，失败了。

董理和楚萌萌伸出胳膊把他给扶正了。

“给你三分钟，你必须站起来自己走，要不然我们就走了不管你了。”董理说。说得像家长对躺地上打滚耍赖的孩子下最后通牒的口气，平静的语气，浓浓的威胁。

“三分钟，过时不候，说到做到！”楚萌萌是另一个神助攻的家长。她分明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就差抱着半个西瓜。

羊旭看看董理又看看楚萌萌，他的酒好像瞬间醒了，他分明在权衡，要不要继续打滚耍赖，有可能会被遗弃在这里，也有可能得到想要的糖。

董理作势看表，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戴手表。楚萌萌倒是戴了，马上把手伸到董理面前，“时间到了。”她大声说。

话音刚落，羊旭就站了起来。

“走吧，爷！”楚萌萌指指酒吧门口。

羊旭乖乖地往门口走。董理跟楚楚萌萌相视一笑。楚萌萌给董理送了一个大拇指。

楚萌萌跟董理说自己没有开车来。今天会议大概7点结束的，羊旭缠着她，说要找个地方喝酒。她看他一脸被抛弃的鬼样子，就只好舍命陪君子。

“唉。”楚萌萌长叹一口气，“喝到后来，我才醒悟过来，他哪里是要我陪他喝酒，他只不过是希望我打电话喊你来。”

“不是的。”羊旭听力极好，“不是的。”

“就是的。”楚萌萌一点也不让步，“你就是一个狡猾的人，你利用我，你曲线救国。”

什么鬼，还曲线救国。

董理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两个人倒真的是绝配，难怪当年他们会擦出火花走到一起。他们骨子里就是一样的人。

为什么会分开呢？如果他们继续走下去，应该是非常幸福的。但人生有的时候也如一个一两岁的孩子，是天真的也是混不讲理的，任你将道理再讲得深入浅出，他也是不会听的，他理解不了，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不按套路出牌。

楚萌萌伸出胳膊拦车。将羊旭给推进的士后，楚萌萌说董姐你送他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办。

董理又点了一下头。她知道楚萌萌是怎么想的。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要办？她只不过是想让他们俩单独相处。

“他明天上午的飞机回北京。”楚萌萌提醒道。

董理说知道了，不会耽误的。喝再多的酒，睡一个晚上总是能醒的。

司机问去哪，羊旭没有说话，他好像又快要睡着了。

董理说了羊旭的地址。夜晚的街道上，车少了很多，一路都是畅通无阻，连红灯都像是睡着了似的。

人生如果永远都是一路绿灯呢，会有多么的畅快，还是会极其无聊。人生，如果。

董理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身边的这个男人，和我在人生的哪个路口相遇，又会在哪个路口分离。或许就是现在。

现在，他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