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要干什么？凌霜吓得不轻，可惜不论怎么挣扎，在高远手上还是力量太弱了，硬生生被放到了冒着温润热气的木桶旁：“嘘！别吵，打扰了六爷就不好了。你是打算自己洗还是让为夫亲自伺候？”

凌霜的小脸红得要滴血，以前怎么不知道高远如此厚脸皮。看着他一脸戏谑，凌霜是真的想抽他，可惜气力占了下成。

“你出去，我自己洗。”凌霜在他怀里挣扎得厉害却不敢闹出大动静，毕竟跟隔壁的小皇帝离得太近了。

这次高远倒是没再坚持，噗呲一声轻笑，放下了凌霜转身就走。

看着奸计得逞的高远背影，凌霜气得挥了挥小粉拳。不过还是稍稍松了口气。今天给冷寒萧烧菜，身上多少沾了些油烟味。就这样和衣而睡她还真不太习惯。

本来碍于高远在房间，自己想委屈一下算了。不想这人还有洁癖，年头怎么就没看出来呢？那时自己还是一只猫，他也不曾嫌弃过。

凌霜满脑子胡思乱想着挪到了屏风处往外张望，见高远已经脱靴上了拔步床。她轻轻拍了下心口，脸颊的滚烫让凌霜迫不及待想下水，她蹑手蹑脚走回木桶旁。

这里是太守府一个小小的偏院，房间都不大，也没有房间内连通的供房。

出门在外高远倒是无所谓，有一桶热水洗洗已经很满足了。凌霜却有些不习惯，这儿只有一个屏风隔离的简陋沐浴室，总让她觉得不安全。

半躺在床上的高远，偷偷望着屏风后晃动的身姿，竟有些呼吸急促。向来镇定的高远抬手按了按心口处：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有种登徒子的感觉。

高远自嘲地摇了摇头，回想着这一年来的发生的诸多怪事，恍如一场梦。

先是被害落马瘫痪，后是灵猫盗药。直至后来弟弟找回来的疯丫头被小皇帝赐给了自己，再到后来彭城多次遇险，二人不得已仓促成亲。

可惜这个举动并没能打消那个假曹曦抢人的执念。导致刚刚回来的“小东西”就再一次消失，很有可能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高远有些不能理解自己心性的改变。明明是为了“小东西”才一直保护着面前的少女，就连成亲都可以说并非己愿。为什么“小东西”消失后，他突然就疯狂爱上了面前的女孩儿？而且爱得无法自拔。

灵猫和面前若即若离的少女性格为什么如此的相似？总是不经意间让他产生一种合二为一的错觉？

屏风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影影错错闪映着少女曼妙的身姿。高远看得有些失神。

二人自成亲那晚同塌而眠，自今已有些时日。虽然小丫头以前也曾深夜跑进他房间几次，但那时他对少女却一点儿迤逦的心思都没有，不曾产生半点暧昧的情愫。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高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既然二人已经拜过了天地，再加上皇帝口谕赐婚，虽然不曾行三媒六聘之礼，也算合法夫妻了。

上次成亲之夜被那个假曹曦搞得鸡飞狗跳，就连床单落红都是假的。

今晚才算是二人第一次同寝吧。高远脸上浮现两朵红云。本就是俊美无俦的风流少年，此刻面带桃花更添几分熏色。

若是被外面的女子看到这样的高远，还不知道碎了多少少女芳心，可惜这样的美少年凌霜没看到，她的心中只有防备。

听着屏风后传来的哗哗水声，高远竟紧张得手心出了汗。

屏风上影射的美丽倩影，让高远舒心地弯起了眉眼。

在视线收回的瞬间，眼角余光扫到了搭在博古架旁的寝衣。

小丫头由于过度紧张竟忘记了带进去。或者说是自己忘记了拿给她。

心猿意马的高远想也没想起身就走了过去，只可惜还没等靠近到屏风，正匆忙沐浴的凌霜快速出了浴桶，伴随着哗啦一声水响，倩影已经裹起一条布巾退到了屏风另一侧。

凌霜的警惕如同一盆冬日寒潭冰水，硬生生把高远浇了个透心凉。

脚步顷刻沉重得如同在靴子里灌了铅石，高远竟感觉举步维艰。

小丫头如此防备，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到底有怎样的心结？

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抬手把衣裙搭在了屏风上便转身挪了回去，再没心思多看一眼。

凌霜见衣服被搭在了屏风上人并没有进来，才意识到刚才自己的戒备有些过了火。明明是自己忘记了带寝衣，却如此防备贼一般。凌霜小脸一红，但还是非常谨慎地轻声说了句谢谢，开始窸窸窣窣穿衣。

过了好一会儿，凌霜才磨磨蹭蹭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眼神闪烁不敢看高远。

高远已经面朝里躺在了床上，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佝偻着背的细微动作还是让凌霜感觉到了他的落寞。

凌霜在绣墩上坐了很久，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到床上去。

这个房间内还有一个不大的软塌，跟这个房间的布局相似，有些小巧紧凑，容得下两个人并排坐着。要是用来睡觉就显得有些狭小了。

见高远一直都没有回头，也没说一句话。凌霜最终还是咬咬牙走向了软塌。

毕竟此时已经月上中天，时辰实在是不早了。隔壁甚至传来了王恭轻微的鼾声。

就在凌霜坐上软塌的瞬间，本来躺着一直没动的高远突然转身坐了起来。

“阿凌，你到底纠结什么？你我早已成亲，你却如此遮遮掩掩。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你我就不能坦诚相见吗？”

高远压抑着心中的闷火，尽量放低声音。

夜深人静，房间一间挨着一间，隔音效果可没有多好。仅管高远已经尽量压制音量，隔壁的鼾声还是停止了。

凌霜屁股还没坐稳就听到了身后带着几分火气的声音。

她动作僵硬地爬上软塌，虽然面对着高远，眼睛却不敢与他对视。

“你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不合适。”凌霜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

对于一个古人来说，思想未必那么开放。也许他们宁愿相信她是妖怪，都不会相信她是来自未来的同类，还曾与一只猫互换过灵魂。

凌霜实在没勇气和盘托出，何况高远喜欢的本就是花花，而不是自己。这一点让她更加不敢说出心里话。

高远哪里会想到是因为花花才让凌霜不敢坦诚相待。他一味地以为凌霜恢复记忆后不再想做他的小尾巴。也许凌霜根本就没爱过他，只是意识模糊之时曾经依赖过他一段时间。

可是如今冷傲疏离的凌霜却该死的让他着迷，让他爱得无法自拔。

堂堂七尺男儿眼中蒙上了一层雾色。他甚至恨自己的不争气，恨自己不能抽身离去。

高远别过了脸，房间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过了好一会儿，高远才缓和了情绪一字一句道：“我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既然我们已经成亲，你就是我的妻子，一生一世，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高远的话让凌霜再次误会，她动了动有些发白的娇唇：“可你……喜欢的是以前的我……”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高远已经一个箭步来到她面前，一把将人抱起来大步流星回到床上：“那么小的地方也能睡？我看你是疯了。你怎知现在的你就不是我喜欢的？”

他动作看似粗鲁其实温柔无比，将凌霜轻轻放到床的内侧。

“我不管你这小脑袋里到底想些什么。总之你是我这辈子认定的人，也是我高远这一生唯一的女人。不要再闹了，让六爷看出什么就不好了。”

高远脸色不是特别好看，但是说出的话却让凌霜怦然心动。

原来他是喜欢自己的。可是他也喜欢以前的那个花花，他心中那个人到底是谁？

如果他知道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已经代替了他的花花，他会怎么样？

他就一点儿都不在乎消失的那只猫吗？曾为了他冒险进宫盗药，为他舍生忘死的猫他好像一直没再提起。

“你如何看待你的‘小东西’?”凌霜盯着他的眼睛试探地问道。

被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高远脸上显现凝重之色。他默默看着面前的少女，好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以前我以为它只是灵猫，但是最近我觉得它和你很像。甚至怀疑……”

凌霜忍不住人打了个激灵：他发现什么了吗？

高远自然没有放过凌霜的细微表情。只是这样受惊的样子似乎印证了他心中呼之欲出的滑稽想法。

莫名的激动让他忍不住嘴角噙笑。这个想法由来已久，只是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

凌霜忐忑地扬起下巴，羽翼般长睫上下忽闪着：“你……你什么意思？”

看着面前如受到惊吓的小兔子般的凌霜，高远的心像被柔软的羽毛拂过，忍不住抬手轻轻揉了揉她软软滑滑的头发：“小东西，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藏着不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