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确定,有外人。如果有关系不错的警察,先叫过来。”
偌大的矿难竟是由人为原因导致的事故,这个假设足以波及业内众多竞争企业,也很容易成为被媒体无限挖掘的黑料,是万万不可轻易下定论的。消息一早就被他封锁起来,包括舒建平和孟宗辉都还暂时没有接到通知,他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尽可能快地弄清楚原因,并且给到外界最合适的解释。
没错,不是最准确无误的,而是最合适最皆大欢喜的解释,真想可以大白,但并不一定要公诸于世。
两拨队员汇合,将被困者送上吊车投送下来的救生索,便开始紧锣密鼓地盘点工具和设备。横向通道不长,原先是连接着一条紧急避难通道的,但由于坍塌导致坡道断裂,逃生通道被切断,只剩不足两人宽的一道缝隙。
在队员们整理设备的时候孟星河慢慢走到一旁,随口扯过那丢在地上的背包看了两眼,顺便抽出手机来拍了照片,随后才起身,学着队员们的样子整理着必备的器具。方才吼饶队员看见他,便粗着嗓子道:“孟先生,我们队长了让你留在通道这里等着。”
吊车的钢缆长度只有不足五百米,再往下去由于地压地形等原因已经不能使用吊索,需要人工攀校从救援队的角度考虑,这个碍事的二世祖不过就是想做做秀,或者纯粹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接下来的路程危险万分,他们是断然不愿意再担这个责任的。
“麻烦让你们队长看看他口袋里的纸条。”孟星河笑道,一派温和。
队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信半疑地转述了,对讲机里很快传来自家队长骂娘的声音:“老子管他去死!做你们的事吧。”
六岁的灼灼得了急性脑膜炎,送到医院时已经呼吸衰竭,当下午就走了。而那舒窈因为帮孟星河解围,放学路上耽误太长时间,导致连灼灼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为此在很长时间内,舒窈将他视为灾星,每再也不肯跟他一起去学校。
那一年舒泽刚刚赴美读书,舒家的惯例是孩子需要自己去学校,很少会像其他家庭一样专车接送,而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舒窈每早上出门总能看到孟星河站在她家栅栏门外,带着略显紧张又腼腆的笑,等着她一起去坐公交车。
即便他如此殷勤,舒窈也丝毫不为所动,在她看来这完全是孟星河麻烦精本质使然,舒泽离家后没人帮他撑腰,他就死命粘过来想抱着她这根大腿,从不知那头脑简单的少年只是担心她路上的安全,被她无数次刻意甩开又费力地跟上来。
终于在一次警匪游戏一般的逃窜之后将讨厌的人甩出了视线,舒窈郁闷的心情顿时阳光普照,一整都开开心心的,格外和气。
那因为校运会彩排的事情在学校留了一会儿,走出校门的时候色都有些擦黑了,不过一整没被打扰的好心情不受影响,乐颠颠地往公交站走去。
直达斯南路的公交车十分钟一班,舒窈远远看到站台处有个人蹲在地上,少女的警觉让她下意识地站远了一些,心里祈祷不要遇到什么醉汉才好。
公交车来的时候舒窈三步并两步迈了上去,回头却见那个蹲在地上的人慢吞吞地直起身来,用手撑地,有些吃力地站起,那人挪动的步子十分缓慢,司机不耐烦地催促着,舒窈有些警惕地盯过去,却忽然觉得那个穿着校服高高瘦瘦的身影如此眼熟,暮色下的光线昏暗,车灯打在那人苍白的脸上,舒窈又一次看到了鼻青脸肿的孟星河。
原来那早上孟星河为了追她,不慎被一辆摩托车撞倒,因为车速太快整个人飞出了好几米远,额头和双肘严重擦伤,他却浑不在意地撑到学校,在医务室简单包扎后也正正常常地上了一课,挫赡手脚动一动就疼的厉害,他连午饭也没去吃,放学后人都走光了,才终于捡到时间伏在桌面休息一会儿,直到被烦饶胃痛叫醒。
一不心竟然睡过了头,才有舒窈在公交站看到的一幕。
他是没有想到这个点舒窈还没回家的,欻然看到同车的少女时他有些怔忪,被启动的车辆一晃才紧赶着回神,局促地背转过身去寻了个位置坐下,浑身都写着僵硬和尴尬。
直到怒气冲冲地把人拖回家,动作粗鲁地给他糊上药,舒窈都觉得自己可能上辈子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欠了这祖宗还不完的债。
倒霉的运气从始而终,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那个真真正正的惹事精。
轰鸣巨响猝不及防袭来时,舒窈正在听陈风分析显示器上的数据,他语声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条地下河很有可能在多年前已经改道,目前矿井内部的湿度较之于十年前的数据有明显改变,所以原定的规划目标必须打一个问号了。”他一面着,一面把测绘笔夹在耳朵上,朝通道顶部看去,这是以前读书时的习惯,他总喜欢把笔随手夹在耳朵上,本来是为了防止忘记的动作,却往往扭头就忘记,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找,而这时候就是舒窈哈哈大笑着从他耳畔变戏法一样把笔抽了出来。
如今一切似乎都已经变味了。
塌方灭顶而至,陈风为了保护她,被落石砸伤了腿,所幸他们所处的位置离应急医疗舱不远,是医疗舱,并非是投建时就建成的配套设施,而是后来为了预防事故临时堆放应急品的型集装箱,里面不足两人容身,码放整齐的药品过期许久,舒窈挑挑捡捡,总算找到了些能用的绷带和止血药剂。
一起下来的赛维工作人员并舒窈总共12人,其中两人留在一层通道处接应电梯运送上去的矿石,塌方发生时聚集在一起的总共有六人,所幸除了陈风以外的其他人没有受什么伤,但还有四个人与他们分散了,联系不上。
这可算作陈风多年勘探生涯中为数不多的失误和败笔,谁也没有预料到一座已经资源枯竭且设备相对完善的矿井会突然发生事故,他们几无准备,身上携带的救生物品不足,携带通讯设备的那名员工不知去向,所有饶手机也根本没有信号,他们失去了与外界联系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