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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元皇朝。

春日凌寒依旧,熙光迟迟,照不进凌安城边的寻常院落,院外几颗光秃的棕树上犹积着一层薄雪。

凌安城高歌击筑,高门贵族的公子佳人国艳带酒,繁华不减当年。

深院冷清,外面所有鬓影衣香都被阻隔在高墙外,仅有那棕树上的寒霜未尽,院子许久未经人打理,杂草丛生。

唐汣并没有在意这些琐事。

她手握蝉翼刀刃,随手一抛,斜割去大片杂草,得一空地,单手舞刀,走了极致偏锋,刹那间满院刀光。

这期间倒是一双明眸时不时望向苑落门口,寡淡的唇也不自觉抿着。

一盏茶后,有人推门走进院中。

男子身着一拢玄纹云袖的红衣,跨步进门。

唐汣眼前一亮,收起手中的刀,急切去迎那人。

“可是真的?”女子一双极好看的黛眉下意识微皱,“女子......当能参加武举?”

两年前,先皇驾崩,新君登基,一年内稳固了朝局,次年大赦天下,凡有才能者皆可参加科举,唐汣终于有机会重回故城。

新帝并非先皇之子,也非前朝太子,乃是先帝的胞弟,也是先帝在位时亲封的齐王。

先帝突然崩逝,未留下任何遗言,五王谋乱,为夺皇位自相残杀。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五王相残伤痕累累,宝座空悬,裴家连同花家等几位为朝中大臣力保齐王登基。

齐王秦韵,登基半年根基不稳,众多皇子互相倾轧,朝局内部混乱,外敌虎视眈眈,昔日先帝在位时亲小人,近佞臣,泱泱大国已是金玉其外,摇摇欲坠,早已是夕阳余辉最后一缕叹息。

直到秦韵继位推新政,招新才,昔日帝国似是要恢复往日的繁华千里。

红衣男子笑得灿烂,扬了扬手里的金锭,很符合他平日风格的,开门见山道,“比这黄金还要真。”

唐汣嘴角微微翘起,呆在原地,不发一语。

红衣男子又道,“怎么?可是乐傻了?”

唐汣脸望向垂在身侧的倭刀,轻轻摇头。

男子笑着点了点头,伸手拽开挡在面前的唐汣,往院子里走,“已经帮你安排妥了,以你的本事轻松夺得榜眼不成问题。”

唐汣深吸一口气,跟上去,“多谢师兄。”

男子衣袖一挥,“客气。”

“我听说夺得武举前三名,那可是要上战场的,边境不安,战场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血沫混着黄沙,刀剑都是开了刃的,北雍那些蛮人,身手不弱,你这纤瘦的身段可能应付自如?”

唐汣背光而立,手里紧握刀柄,冷声道,“还望师兄助我。”

庄清词轻叹一口气,又道,“虽说新帝大赦天下,但是你罪臣之女的身份,若是被旁人知晓了只怕小命难保。”

当年的唐府已经满门被灭,唐汣低低道,“十年了......不会有人怀疑的。”

红衣男子乃是凌安城中最大的富商,庄氏酒楼庄海荣的的独子庄清词,从小性子顽劣,被送往南夷拜师习武,对外说是拜师习武,实则是想借那蛮荒之地敛他恶习,这一去便是十年,期间也曾回来过,只是当时的凌安城内动乱不安,庄氏夫妻本想卖掉酒楼去南夷寻他,没想到先帝崩,新帝继位,凌安城中又回到了昔日盛况,便把庄清词从南夷接了回来。

早知她不会动摇,庄清词无奈地笑了笑,“放心,在义父面前曾许诺会好生护你,不是虚言,再过五日你且安心去,定能夺得前三甲。”

正如庄清词认定的那样,虽然唐汣不想承认,但是不管是参加武举亦或者上战场,她想要的便会倾尽全力去做到。

走向主屋的时候差点被杂草绊倒,庄清词重重叹气道,“真要在这荒院住下?酒楼不缺厢房。”

唐汣挥舞手中银剑,一人高的杂草应声折断,“这挺好。”

庄清词无言以对,多年朝夕相处他这个小师妹的性子,他清楚得很,执拗,性子倔,认死理。

“明日我的婢女芷玥来照顾你起居。”扬了扬眉,他道,“若是让义父知道我给你安排了这么个地方,还不得去我父亲那里告状。”

翌日,唐汣在院中练功,门被推开,等她回眸细看,旁边来了个人,轻巧的将院门两旁的杂草砍到。

素手纤纤,干净利落。

“小姐。”芷玥笑得温软可人,“公子有令,以后便是奴婢来服侍小姐了。”

风沙从庭院卷过,抖落了棕树上的积雪。

已经许久没有听人这般唤她了。

沉默片刻,唐汣转头,恍然,“以后叫我洛虞便好.....还是叫小汣姑娘吧。”

洛虞是母亲带她逃到南夷后,重新给她取的名字,但是汣字她听人叫惯了。

芷玥颔首,妥帖又温顺,没有丝毫扭捏之意,只侧身屈膝,“是,小汣姑娘。”

唐汣爽快点头,“眼下我们先将这院中杂草清除干净吧。”

芷玥笑眯眯地看着她,“姑娘只管练功,剩下的交给芷玥就好。”

唐汣点头。

五日后,终于迎来武试。

头一日考的是内场,策和论。

唐汣早有准备,站在内场入门处,心里竟意外静的出奇,来往的考生男子居多,她一袭白衣胜雪,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若越素。单以玉簪束起乌发,舍弃了王公子弟那般佩剑、折扇、玉环之类的繁琐累赘,便是一身男装仍是俊美不凡。一双黛眉如画,肤白如玉,表情淡漠,神色间倨傲清高,远而望之,皎若芙蕖出绿波。

皇榜上新帝一言九鼎,女子亦可参加武试,一时间成了凌安城大街小巷里人们口中的罕事,但是真正来参加的女子,少之甚少,虽然她亦是着了男装,女子独有的直觉告诉她,除了她,这里应该没有第二个女子来参加武试。

来往之人多有富家子弟,他们三五成群,勾肩伴行,亦有江湖人士腰间佩戴名刀宝剑,面带喜色,今日一举高中,一朝成名,富贵傍身,终是有了出头之日。

“进去啊,在这发什么呆。”庄清词一身红衣手拿一把象牙折扇,纳闷的左右看了看,“这文文苑的大门可有什么新奇的?”

深吸一口气,唐汣浅笑,“诺大的凌安城,今日这里才是真正的九衢三市。”

庄清词把玩着手里的象牙折扇,细眯起好看的凤眸,摇着头直叹气,“不过都是为了权势名利那些虚名。”

虚名怎么了?唐汣侧眸瞪他,“虚名有的时候可比黄金值多了。”

内场考的是策和论,由吏部尚书谢翰担任主考官。

内场其中的策指的是孙子和吴子,论就是四书了。

为了此次武试,在南夷的时候花千离给她请了教书先生,对于长期生活在南夷的唐汣来说那些四书五经无疑是天书,好在先生耐心开导,她亦是勤奋,应付起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走进考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主考官未到,四周的学子却是个个手执一把折扇,议论纷纷:

“据说,内场的考题出自翰林院。”

有人惊讶,“翰林院所出?不是说文试的答卷由翰林院出吗,武试主要考的外场,怎得要跟文试的答卷一样了?”

“都出自翰林院又如何,这难度又岂会一样。”

听着耳边的议论声,唐汣微微皱眉,女子方可参加选士,今年是先例,难不成内场的答卷难度也是提高了不少?

毕竟读书识字的女子本就少,再加上外场又要武功卓绝,更是没几个了,难怪她没由瞧见几个女子。

几个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深吸一口气,她侧过头,不想继续在听。

然而,这一扭头,眼前一袭雪白的织锦长袍凌然飘过,墨发束起以镶碧金玉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韩大人。”主考官凌安城谢翰不知何时来了,看见这白衣男子,立刻从台阶上走下来,一脸笑意道,“今日怎会有空来武院了?”

一阵清风拂过,那人身上白色的衣诀翻飞,上头镶绣着银丝边的流云纹像是有了生息一般,一时让人看晃了眼。

“谢大人。”那人朝谢翰还了一礼,声音低沉,“本官来送答卷。”

说话间那人微微抬头,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英挺的剑眉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墨发中。

闻言,谢翰一惊,“听闻韩大人受了风寒,一直抱恙在府,答卷差手下的人送来便可,怎得亲自来了。”

那人没说话,只抬眸轻轻扫了四周一眼。

四周的考生听闻是此次内场的答卷,议论声四起。

谢翰大喝了一声,“安静。”

语罢,迎着那人朝前走了。

满院的嘈杂,被他这大声一喝众人呆楞的抬头,安静下来。

唐汣微微怔愣,方才顺着那抹白衣飘飘的背影看过去。

四周有人小声说,“谢大人身边的那位就是相府的二公子,也是翰林院的学士,韩祈。”

“我们陛下很是器重他呢。”

微微一惊,唐汣抬眼看过去,刚刚那人是谁?韩祈?

四周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喊了一声,“我的印鉴丢了。”

唐汣回过神,看了那人一眼,忍不住叹息一声,印鉴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给丢了,答卷上考官只认印鉴,没落印鉴,便是你文章写的再好,亦是无用。

轻笑一声,回过头,再抬眼,便堪堪与上头那一袭白衣胜雪的人四目相对了。

其实也不能算得上四目相对,那人压根就不是有意往她这里看的。

韩祈捻着手中的答卷,眼神随意的扫了眼四周,视线扫到唐汣那里的时候面色平静,毫无波澜,匆匆一瞥便收回视线,继而又侧眸与身边的谢翰说着什么。

睽维十年,再相见,竟如荒唐一梦。

唐汣哼笑一声,握紧了手中的狼毫毛笔。

答卷被前面的人传过来,唐汣接了过来,认真的看了看题目,倒也没有那几人说的那么难。

垂眸答题太过认真,一直到落笔,从未抬头的唐汣,自然是看不到台上那一袭白衣的高贵之人,半阖了眼瞧了她多久。墨色浓郁的眸子下,藏着怎样深邃的神情。

外场的童试已经淘汰了大部分人,与先前童试不同的是,此次外场取消了弓刀石三项,改成了比试武艺,两两对视。

童试的前三甲,两名都是江湖人士,武功卓绝,唐汣要想取得武试前三甲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开那两人。

谢翰是个文官外场只做为监临,而外场真正的考官是李传清提督。

唐汣武功虽好,但是那两名江湖人士武功造诣也是不容小觑,好在庄清词早有安排,赛场上,她手握环首倭刀,身形一跃,进退迅疾,对面身形瘦挑的男子张玉眉心一皱,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弯刀,向前横跨一步,弯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

双眸剪秋水一般冷淡镇定,冷漠凌厉的模样,与平日里在南夷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那位判若两人,唐汣一个侧身,右腿微屈,向上一蹬,自上而下一个挥击便把空中扬起的那道银光打碎。

一击既中,张玉拖着弯刀疾跑冲向唐汣,刀尖在地面上划出长长的火光,他低头,速度没减半分的冲向她,唐汣躲开几道流焰,转身跳上一旁的木桩,一个旋身,她半空急坠,踩上他的后背,张玉身形一跨,大吼一声,挥出手中的刀,弯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人形。

擂台上一阵剑拔弩张,众人屏住呼吸,目光紧紧盯着台上的两人。

弯刀的刀尖在唐汣右肩划过,她惊呼一声,却没有慌张,挥手一卷,弯刀重重的扎进木桩上,唐汣脚下用力一蹬,落在男子身后,被风扬起的墨发缓缓落下,一脸轻松。

张玉叹息一声,躬身道,“唐姑娘好生英勇。”

唐汣轻笑,“承让了。”

坐在主位上的裴庆云赞她风华无双。

最后这一击丝毫不逊色舜元男儿,唐汣被当场点为榜眼。

一盏茶后,她走下赛场,风华绝美,众人皆叹,巾帼不让须眉。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望尽长安花。

自舜元建国以来,这是头一次选拔德才兼备而断女子为官,而这偌大的凌安城迎来第一位女状元,街头巷尾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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