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清词一脸愁苦的模样,倒在唐汣意料之外。
“你不是也盼着我哪日成了达官贵人,好跟着沾光吗?”唐汣靠在椅子上,在干燥的冷空气中打了个哈欠,冒出一团白气,看了看他,道,“这下心愿达成你倒不快了。”
“得了吧。”庄清词视线一偏,皱眉道,“皇上这是何意?你人还未回京便赐了婚?”
“你可不知,现在你都成了凌安城中多少闺阁少女的公敌。”
唐汣浅笑如玉,撇了撇嘴,皇上是何用意她不想去猜,既然如此便也只能如此,至于赐婚她也是无辜的一个。
倒是苦了韩祈了,大好的前程啊,本来是要做驸马的,这就被她连累了。
“我已经写了书信给师父。”庄清词咋舌,小声道,“你若不愿,师父带你走,反正你孤身一人不怕皇帝株你九族。”
呵,确实再理。
唐汣没有驳他,认真道,“我不逃,我要留在凌安,父亲当年卷宗我还未曾找到机会查看,嫁进韩府也算有了庇护之所,况且韩家与花家交情不浅,说不定日后我能沾到韩祈的光,然后找到机会杀了花玉为唐家满府的人报仇。。”
果然不出所料,看她这般平静,他就知道她一早便在心中做了决定了,“那花玉现居右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是你能轻易接近的?”
唐汣冷笑,“在南夷跟着师父苦练武功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他,当年花玉让我父亲顶上通敌叛国之名,又使用卑劣的手段害我唐府满门,让我如何轻弃。”
话落,她红了眼睛,四周也陷入沉默。
十年前唐府那场大火,成了她不能言说的痛,她很少提及,甚至自以为与她很亲近的庄青词,也很少听她说起。
心痛总有千万种,沉默不语最难过。
转换语气,庄青词略带不满的道,“你不是挺讨厌那个人。”
吸了吸鼻尖,唐汣无辜摊摊手,“这是圣旨。”
不想逃,便只能嫁。
庄清词微恼,冷眼看着她,“卷宗的事情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刺杀花玉我也可以帮你,不用非要嫁给他!”
“嗯?”唐汣挑眉,“花玉的身份可比上次的刘家大小姐尊贵多了,师兄千万不要擅作主张了。”
庄清词皱眉,表情很是古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若是被韩祈发现了你的身份,该如何是好?”
她的身份,韩祈早就知道了,以前她还怕哪天得罪了他,他一气之下到陛下揭发她,但是现在她不怕了,嫁给他,若是被拆穿,那韩府自然也是要被牵连的。
身子一顿,唐汣道,“师兄不必担心,我自会小心行事。”
庄清词依旧是黑着一张脸。
唐汣轻笑,“你觉得我嫁给他不好?”
“难不成有哪里好?”庄清词气极了,”你也说过韩祈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如何会被你利用。”
她朝他笑了笑,“慢慢取得他的信任,不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庄清词皱了眉,“我说了,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的。”
“师兄。”她道,“你身后还有整个庄家,而我只有一个人,我无后顾之忧,想做就一定能做到。”
是啊,这些年她坚持要做的一直都不曾放弃过,知道劝不动他,干脆不再劝了。
“以前说什么从未考虑过成亲,眼下怎的就要嫁人了。”他哑声道。
面前的人冷笑,语气也是不冷不热的,
他这语气古怪的很,像是在挪揶,又带了点恼恨。
唐汣皱眉看他一眼。
庄清词脸上的表情更加不自在了,方才话一出口,他自己也惊到了,在知道了陛下赐婚的消息后,他脑子里一直想的就是不能让她嫁,大不了就带着她重回南夷。
但是现在好像真如她所说,除了逃,嫁与不嫁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庄清词,“......”
隔日下朝,一路上但凡跟她说上话的大臣,口中必少不得“恭喜”二字。
碰到韩祈,唐汣脸上的笑意瞬间垮了,他整日里一副不满这桩婚事,无奈又委屈的模样,可曾想过她也是无辜的。
关她什么事,她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而已。
唐汣犹豫着想了片刻还是走上前,一股脑的朝韩祈全说了出来,“我知道陛下的赐婚你大有不满,我也不满,大婚后若是你在这凌安城中有欢喜的女子,便娶了进门,我自不会跟你吵闹,可行?”
言外之意就是他们这桩婚姻只是虚名而已。
可真大度。
韩祈冷笑一声,漠然道,“安排的这般好,是不打算逃了?”
闻言,唐汣急忙四下张望,这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可如何是好。
四下无人,唐汣沉着脸瞪他一眼。
她这是在为他着想呢,他竟不知好歹!
唐汣站在韩祈面前,嘴唇咬的发白,嘟囔一句,“成婚而已,为什么要逃?”
韩祈一顿,眉目柔和下来,语气温和了些,问她,“当真?”
唐汣瞪眼,差点就要跟他急眼,那人嗤笑一声转身走了。
任时间再怎么变迁,一个人的本性也是不会改变的,十年前他就是这般眼角眉梢满满都是对她的不屑,明明是他们韩府不愿意退婚,偏偏比她这个日日嚷着要退婚的人底气还足。
瞧他那日初闻圣意时,无奈又不满的神情,像极了北境冷飕飕的残雪。
继那日在北雍望进他无言的沉默之中,他墨色的瞳眸里浑然都是伤情。
唐汣心里一阵烦闷,万万没想到眼下竟是真的要与韩祈成婚了。
但不知为何,平日里看惯了他那寡淡的模样,怎得今日却觉得这般刺目,就连那御花园里的朵朵红梅,平日里最艳丽的景色,竟也觉得不那么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