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院,有家奴向她禀告说庄公子来过,神情有些着急,唐汣知道是什么事,定是庄清词知晓了李传清被抓一事。
韩祈发了高热一直在昏睡,唐汣让凝香去传了府里的医官李彦。
李彦在韩府待了多年,唐汣幼时是见过他的。
那年在唐府,她与韩祈起了争执,韩祈咬伤了她的耳朵,却也被她揍得犯了哮喘,唐府的医官告假回了老家,韩祈病发的急,外头的好些个医官都没有见过这类病症,束手无策,没一会儿,李彦就拎着药箱赶来了,在他稳稳地行了两针后,韩祈睁开了眼睛。
那时候,唐汣在心里就将李彦奉为了神医。
东院的主屋里安安静静,李彦半跪在床边给韩祈把脉。
唐汣凝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敢打扰李彦,直到他收回手,缓缓站起身,才开口问道,“他怎么样?”
李彦颔首,“王爷这是心力交疲所致,奴才开几副药给王爷喝了,高热便能退了,好生养上两日便可痊愈。”
凌云随着李彦一同去了后院煎药。
心里交疲?唐汣微微一滞,云卿说这两日他没有归府是在帮她解决外场兑换名单一事,李传清身为朝廷命官,眼下徇私枉法被抓现行,以往的所有罪证都会被翻找出来,查个彻底,而他想要为她遮掩名单一事,定是不易。
看一眼床上嘴唇苍白的人,心里生出一丝心疼来。
这人不是惯常讨厌她,不喜欢她的吗,怎么会出手帮她?若是担心怕被她牵连,行贿李传清一事是在她嫁给他之前的事情了,以他与陛下的交情,完全可以说服陛下免责的。
行贿一事说严重倒也比不上杀人偿命那般严重,说不严重倒也不会太轻,不会被杀头,但是几年牢狱之灾是免不了了。
唐汣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韩祈为何回帮她,干脆不想了,反正这一劫是顺利逃过了。
凌云帮着给韩祈喂了药,一个时辰后,韩祈的高热退了。
唐汣松了口气,对一旁的云卿和凌云道,“照顾好你家主子,我出去一趟。”
站着的两人皆是一愣,王爷都病成这样了,夫人有什么要紧的事一定要出去,比王爷的身子还要重要吗?
看着自家夫人起身就要走,云卿连忙开口问道,“夫人要去哪里?”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身为奴才的怎敢过问主子的行踪,慌忙改了口,“属下是说,王爷醒来若是没看见夫人,会不高兴的。”
最后几个字被他压低了声音。
站在他一侧的凌云跟着点头附和。
唐汣顿了顿道,“李传清的事情解决了,我去庄府知会庄公子一声,半个时辰就回来。”
又去庄府?想起上次夫人从庄府回来主子不高兴了好几天,若是等会儿,主子醒来,问起夫人,叫他们如何开口!
他道,“属下知道去庄府的路,又与庄公子有过几面之缘。属下去告知庄公子此事,夫人还是留下来照顾王爷吧。”
唐汣微微思考片刻,还是决定自己亲自去,“你说的话他未必能信,况且我找他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半个时辰肯定能赶回来,放心吧。”
凌云还想再说点什么,被云卿拦着了,看向唐汣,他道,“夫人快去快回。”
“知道了。”唐汣转身往外走,“好好照顾你家主子。”
去马厩里牵了马,唐汣一路疾驰去了庄府。
凌云和云卿寸步不敢离的守在主屋门口。
屋子里的檀香燃尽,早已过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夫人的身影回府。
正往外张望的云卿和凌云谁都没有注意到屋子里动静。
浑身酸痛的韩祈,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半靠在软枕上,喉咙里干涩难耐,张口嘶哑的不成样子,唤了一声,“云卿。”
声音太小,外头的两人,没一个人听见。
抬手敲了敲床弦。
“扣扣”两声,凌云一顿,推开门走进主屋。
“主子,您醒了。”
云卿紧跟着凌云走进去,倒了一杯水,递过去,“喝口水吧,主子。”
接过水,抿了一口,喉咙好一些了,才开口,“夫人呢?”
果然,醒来就要找夫人,看不见夫人就不高兴了。
凌云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了唐汣,说好半个时辰就回来呢,眼下一个时辰过去了,人还没有回府,这要怎么回答主子呢,若是说了实话,主子那好不容易才退下去的高热怕是又要被气着了。
正想着怎么开口呢,凝香进来道,“王爷,李家小姐求见。”
李薇薇?李传清被抓,他的罪证刚落实,在牢狱里韩祈曾向李传清许下承诺,会保他全家上下不被牵连,李薇薇此时来这里是已经去牢里见过李传清了?所以来向他谢恩的?
既然来了,他正好也有几句话要向她交代,那便请进来吧,韩祈轻咳一声,道,“让她进来吧。”
接过自家主子递过来的茶杯,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云卿和凌云这才放下隔断处的帘子,退了出去。
心里也是大大松了口气,凌云暗自庆幸,这李大小姐来的真是时候,她不来,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主子才能不让他动气。
李薇薇缓步走进来,一张清秀的小脸平平静静没有几分伤心,进门就恭敬地朝内室行礼,“王爷。”
这回倒是温顺了许多。
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韩祈抬眼看了看挂在屏风上的金鞭,沉声道,“李小姐今日可是因为家父的事情而来?”
李薇薇一顿,立刻摇头,又怕他没看到,连忙解释,“不是,小女是听闻王爷生了重病,亲自煎了药带来的。”
捏着茶盏的手指一顿,韩祈有些意外,不是来谢恩,也不是来替求情,而是来给他送药的?这......
“你如何得知本王生了病?”
他这话有质问的意思,他生病是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几个时辰她是如何得知的,这确实值得一问。
李薇薇被他的语气惊到了,以为他是生气了,连忙解释,“两个时辰前,小女来过府上,府上的家奴说王爷病了,不见客,小女这才煎了药,赶过来的。”
外头的凌云忍不住叹息一声,李小姐倒是个有心的女子,只可惜,他家主子眼里只容得下夫人一人,她再怎么心细如发,终究也不会入得了主子的眼。
“李小姐有心了。”韩祈语气依旧低沉,“本王的高热已退,药就不必了。”
不必了?这要是她亲手熬了一个时辰,怕马车颠簸给弄洒了,一路提着药罐子跑过来的,他说不和就不喝,那怎么行,有些偏执的走上前两步就要去掀隔断处的帘子。
“站住。”立面的人低声呵斥一声。
吓得一个哆嗦,李薇薇抖着手松开了帘子,眼泪瞬间冒了出来,她哽咽着道,“小女从没有对哪个男子动过心,除了王爷您。”
“小女不求王爷的名分,只求王爷垂怜。”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外头的凌云和云卿都惊呆了,李家小姐怎么说也是个大家闺秀,李传清入狱前好歹是个提督,他若是知道自家女儿这般不要廉耻的跪下来求人给名份,怕是会气的越狱出来教训一番吧。
内室里的人,也被惊到了,他不解的是李薇薇难道是不知道李传清背叛了死刑吗,怎的还有心思跑他这里来同他将这些,刚想开口说话,外头的人带着哭腔又道,“小女自幼便倾心王爷,若不是唐洛虞她与我抢了你,与你成亲的人本该是我才对。”
她提到唐汣,竟是直呼她的闺名,不管唐汣之前的身份是武状元也好,将军、亦或是郡主也好,眼下她已经加进了韩府,成了这府里的二少夫人,她怎么也是该称呼一声夫人的,韩祈不悦的皱起眉,道,“她从没跟任何人抢过什么,是本王的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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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不止李微微愣了,外头站着的云卿和凌云也都跟着噎了噎。主子说起情话来真是绝啊,这话说的当真是深情又霸气。
怪不得夫人的对主子的态度转变那么快,换了哪个女子被这般护在珍贵的护在手里心上会不动心。
李微微怔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仿佛决了堤一般,咬着唇看向内室,“王爷......”
“李小姐。”以为她还要继续往下说,忍不住打断她,韩祈抬眼,面色平静,声音也缓和不少,他道,“本王心胸狭窄,除了她,心里在容不下旁人。”
什么?他说自己心胸狭窄!云卿和凌云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自家主子为了夫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他若是个心胸狭窄之人,那么整个舜元就没有心胸宽广之人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在继续待着岂不是自取其辱,她说了那么多,他不仅丝毫不动容,甚至还为了维护他的正室夫人到了这种地步,今日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她往后就没有脸面在抬头做个官家小姐了,越想越气恼,气恼又委屈,李微微干脆大哭出声,扔了手里的药罐子,抬脚就往主屋外面冲,冷不防差点撞上个人。
“李微微?”唐汣稳住身子,想伸手拉她一把,结果被面前这梨花带雨的人给狠狠甩开了,她有些惊奇的问,“这是怎么了?”
看清面前的人,李微微简直气不打一出来,秀脚狠狠往地上一跺,抬眼怒瞪着她。
唐汣火了,这人又发什么疯,她怎么着她了,跑到她的地盘撒野不说,还跟瞪她,狠狠钳住她的手臂。
“啊,疼。”李微微挣扎,“你想干什么?”
“是我该问你想干什么?”唐汣抿唇道,“跑到我这里还撒野,还问我干什么。”
一旁的凌云对这李家小姐都生出了些同情来,熬好了汤药送过来被王爷一番“羞辱”,家中父亲又被判了死刑,眼下又得罪了夫人,可不是让人好生同情吗。
云卿上前劝道,“夫人,王爷已经醒了,您还是先去看看王爷吧。”
闻言,唐汣回头看了一眼李微微,照着刚才被她甩的力道,将她的手腕一摔。
惊恐地看一眼唐汣,李微微扭头就跑。
唐汣晃了晃胳膊,看着她的背影道,“哭这么惨,是不是又来找你家主子求名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