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贫民窟——
清晨,那破败的屋子里,裴英一觉醒来,身上的薄单也随着动作落在地上。
自己竟伏在木床边睡着了。看向屋内并没有其他人,少年捡起地上薄单,握在手里,想起了昨晚上的对话。
“为什么?姐姐怕我愚笨,过程增添烦恼吗?”
“不是。”卿九烟似是思索着适当措辞,补充道:“我有自己的事要处理,没有时间教你,学习功夫一两天学不到什么。”
“……哦”
他很沮丧,本来想着学习一点功夫,以后自己一个人不管是去那里讨生活。也算是有一技之长。
他虽然在贫民窟长大的,却也知道帝都崇尚武修、术修。
像他这样的贫民窟少年,要想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帝都存活,没有一技之长就只有等着被饿死。
原想着烟姐姐帮过自己,教自己一两招哪怕防身也是好的,哪知无果。
之后深夜时分他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直到醒来。
而现下屋子里就他一个人,他心里猜想:“烟姐姐应该离开了吧。”
他撂下薄单,觉得自己肚子很饿。于是准备去挖点野菜或者去要一根番薯回来填饱肚子,以后的生活就更得靠自己了。
可他前脚刚迈出门,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他抬头,入眼之人一身灰白相间的素衣,腰悬短兵,皮肤白皙,不施粉黛自得清秀,正是卿九烟。
“急匆匆的往哪里去?”卿九烟淡淡道,手中拿着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走过了裴英的身旁,将油纸包的东西放在隔间的灶台上。
“我,我想……”
“过来吃东西吧。”没等裴英说完,卿九烟说道,语气平平。
……
裴英走了过来,看了看那包东西。
他迟疑了片刻,最终打开了。
里面是一只油滋滋的叫花鸡。其实他鼻子灵,方才就闻到了一股子香味儿,但是他没好意思问,现在看到了,止不住的咽口水,原来她没有走只是去带了叫花鸡。
他却不知道的是这买叫花鸡的钱,是卿九烟顺手牵羊从一个富家公子哥腰间得来的。
“姐姐……你也吃。”裴英撕下一只鸡腿递给眼前人。
“我不饿,你吃吧。”卿九烟没接,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钱袋搁在灶台。
那钱袋刺绣着实精美异常,上面绣着白色的梨花,边缘是一些云纹图样,袋子里面是二十多支金叶。
卿九烟补充道:“这是一些金叶,够你花销一段时间了。”
裴英听了,一块鸡翅咬在嘴里没再咀嚼。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神中一丝伤感浮现。
见裴英没说什么,卿九烟继续道:“能帮你的就只能如此了。我有事要办,得离开了。”
说完卿九烟看了看背对着自己的少年,她能做的现下只有如此了,沉默半刻,便转身离去了。
她走过贫民窟,那些人个个骨瘦如柴,病态连连,而她神色不见悲喜,只是静静走过,朝着帝都方向去了。
——
帝都此刻繁华如常,街上人们络绎不绝。
但透过所有繁华有一处地方却是暗无天日。只有一方窗户透下来点儿光亮。那是一处牢房,雪色白衣的男子与一个外域打扮的少女便被关在里面,那正是雪寒生跟慕灵瑶两人,不过是分开关押的。
“幸好是牢房。”慕灵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语气竟是一派轻松。
雪寒生在隔壁牢房,自己闭目盘膝而坐,一把长剑插在身侧,似在调整着内息。
“雪寒生?”慕灵瑶被抓之前中的“一步逍遥散”经过一晚缓解了不少,这种药不伤人性命,只是让人短时间无力。现下已快到中午了,她好奇隔壁雪寒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于是试着唤道。
雪寒生并没有理睬她,他此刻血脉里寒气阵阵游走。那“一步逍遥散”由于药蛊相互作用,已然让他与飞雪主定下的“三魂血契”提前发作了。他现在不说话,就是在运功压制。
“不答应?”慕灵瑶当然不知道他身体有什么异常,只道是他不想说话或者是不屑理睬自己,她笑了笑,不理,喊到你理。
“雪寒生,寒生?寒生生?”
“寒生生,寒生,雪寒生?”
“寒生,寒生……”
……
“你有完没完。”寒生终于睁开眼,实在听不下去了。语气无怒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他怕他再不出声,没被“三魂血契”走脉侵心而亡,就已经被噪音灌耳而死了。
“你终于肯搭理我了,你说这牢房就我们两人。再不说点话,迟早会被闷死。”
话音刚落牢房里其他几人异口同声:“我们不是人啊。”
“啊……”慕灵瑶被吓了一跳,牢房太黑,加上每个牢房都是用铁类材质围起来的,视线所极根本看不到其他的,只能看到对面的,但她对面刚好就没有关人,因此之前人都没出声,她都不知道还有别人。“你们是人是鬼阿,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我们在睡觉,被你吵醒了。”一个男人说道,嗓音有些粗糙,听起来像是个中年男人。
“大白天睡觉,那晚上干嘛。”慕灵瑶平静了受到的小惊吓,皱着眉头问道。
“晚上也睡觉。”还是那个中年男的回答着。
“有没有这么无聊啊,能睡着吗?”慕灵瑶道。
“能阿,是有点无聊,不过比外面强,这里面有吃有喝多好阿。”那中年男人说道,话意听起来无比惬意,好像身处的不是牢房而是富丽堂皇的住宅一般。
“听你声音像个老大叔。你年纪这么大,也是可怜,苦中作乐我能体会。”慕灵瑶以为对方故作轻松姿态,是属于身陷囹圄的无奈。
“说什么话呢,什么苦中作乐。这是享清福,每天饭有人做,水有人倒,不用日晒风吹,重要的是还不用给钱,到哪里有这种待遇。”那中年男人很是健谈,语气是难掩的心满意足。
慕灵瑶听了则认为这大叔八成是关疯了,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连一旁牢房中的雪寒生都不禁皱眉。他恐怕也是第一次听人把坐牢房说得这么享受的了。
“那个小丫头阿,你刚才说幸好是牢房,你这超然的心态跟大叔有得一拼阿。”中年男人说道。
“……不坐牢房就得被献给什么什么将军,那不是你们中原的做小妾吗,幸好他看了我一眼怒气横生命人把我押到了牢房。”
“看一眼怒气横生?这丫头得是什么样貌的。”中年男人摇摇头,如同自言自语般。他以慕灵瑶是样貌太过于出奇,而被哄走,那知道其实是另有原因。
“……大叔,我,我不丑。”慕灵瑶听到明白中年大叔想跑偏了。
“哦,这样那丫头你就有希望了。”中年男人道。
“什么希望?”
“不难看就有希望阿,刚听你寒生寒生的叫的亲昵,小两口吵架不难看又愿意主动搭讪,没那么容易分手。”中年男人错搭了一根姻缘线。不过多年后他再次看到两人却满是欣慰的笑容。
“不是。”这声不是由两个人异口同声发出,正是慕灵瑶与雪寒生。慕灵瑶被中年男人这句话说的脸都红了。
而另一间牢房的雪寒生则是面不改色,淡淡道。
“哦!这么心有灵犀,说话都是一样的。”中年男人不按照常理出牌。
“前辈莫说笑。”雪寒生开口了,语气自生一股凉意般的感觉,那是一种清冷的声音。
“小兄弟阿,你体内有沉疴阿。”中年男人听了雪寒生话,眼神一敛,难得的正经。
“……”这人竟然通过言语便知晓自己有沉伤,辨声断病,这个说话风趣幽默的中年人,绝对不是一般人。
雪寒生没有答话,体内极寒又隐隐起浮,游走血脉。
“沉疴?”慕灵瑶有些惊讶,“他武功那么高强,一身冷气足以冻死旁人,有何沉疴。”
“哎!这个嘛,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中年男人在黑暗中看不清面容,只是借着牢房一处缝隙透出的光亮能看清他手里的酒葫,然后自顾自的喝了几口,酒入肚皮真是舒畅阿。
慕灵瑶疑问暗生,站起了身,小跑着到了一处角落复蹲下。贴着铁类材质的牢房壁面那里有个小缝隙,那个缝隙不大,她却可以看到隔壁的雪寒生,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分明的侧面。
她想说什么,刚张嘴却又闭上了,她能感觉到雪寒生不爱跟自己说话,一定是很讨厌自己的。
她就地坐下,这次倒难得的安静了。她看着雪寒生闭目盘膝的侧脸,不禁一笑,这个角度看他也不是那么冷嘛。
就在大家都不再说话的时候,突然牢门被打开了。进来了几个腰悬佩刀,身着寒铁玄甲的兵卒,越过长长的牢房走道,一直走,走到慕灵瑶的房门口却停下了脚步。
“把这个门给我打开,”其中一个兵卒说道。
一阵窸窸窣窣的开牢门锁的声音。
几人进来了,慕灵瑶站起身,那些人竟是什么也没说的一把抓过了慕灵瑶!
“你们放手!抓我干什么?你们将军不是让你们就把我关这儿吗?”慕灵瑶急急道,她很害怕。
雪寒生此刻睁眼起身,眸子里不知是担忧的神色还是什么。总算有了一点波澜。
“你们做什么?”雪寒生冷冷问。
“抓我嘛,抓个小丫头干啥。”中年男人跳起来隔着牢房铁壁说道。
然而那些着铁甲的兵卒并没有答话,直接就押走了慕灵瑶。
“寒生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