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秦墨霖房内的灯,还亮着,他用笔,在纸上写了些什么,又仔细确认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将纸卷起来,放进一个竹筒之中。
半个时辰后,贤宇在外敲门。
“公子,是我。”
“进来。”
贤宇一进门,秦墨霖就将早已准备好的竹筒,交给贤宇,不需要秦墨霖多说什么,贤宇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我让你查的事呢?”
秦墨霖问道。
贤宇急忙凑到秦墨霖跟前。
“回公子,我已经查过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查到了。”
“看来……会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是。”
“慢慢说来,不急。”
秦墨霖随手,从桌上拿了一本书,坐下来翻阅着,假装不在意,贤宇要讲的故事。
“公子,原来那位陈姑娘,就是齐尚书的女儿,齐彩玉。”
秦墨霖听闻此事,没办法淡定,他把书扔到一边,瞪大眼睛看着贤宇。
贤宇接着说道:“听说这齐彩玉,哦,也就是现在的陈姑娘,她本是齐尚书之女,可生下来不久,齐尚书就在外花天酒地,陈姑娘的母亲气不过,和齐尚书争吵不休,把齐尚书惹恼了,最后动手打了她,逼得她自尽了。”
秦墨霖手握拳头,关节作响,他想起自己,也从小就失去了母亲,自己的母亲,也受尽了委屈。
“那她是何时离开家的?”
秦墨霖问道。
“两岁。”
“两岁?你在跟我说笑?一个两岁的小孩,怎么可能离开家?”
贤宇露出神秘的笑容,然后说:“当然不是她自己走的,而是有人带她离开的,这人正是她现在的父亲,胭脂大王——陈旭。”
秦墨霖感到诧异,他不明白,这和陈旭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贤宇的话,也就解除了,他心中的疑惑了。
“我查过了,这陈旭,是齐彩玉母亲的堂哥哥,他知道此事后,十分气愤,连夜带走了齐彩玉,十多年过去了,这陈玉苒,就是齐彩玉。”
“我不明白,齐尚书为何不阻拦?怎可任由他人,带走自己的女儿呢?”
“要我说吧,齐尚书在朝中,为人处世虽颇为圆滑,也因此笼络了人心,可他不仅对自己的夫人不好,对女儿也是不闻不问,公子有所不知,齐府想要个孙子,前面两位,生的都是女儿,齐尚书自然希望,夫人能为他生个儿子,谁曾想,竟还是个女儿,孩子生下来,他一看是女儿,连抱都没抱过呢!整日在外寻花问柳,这才出了后面的事!说来也奇怪,这齐家三个儿子,想尽了各种办法,为齐府添孙子,可就是只有女儿,而且每家独一个!这恐怕是天意呢!”
秦墨霖明白了整件事情,通过齐彩琪对那胭脂的厌恶态度,他也知道,陈玉苒和齐家,关系是绝不会好的。
过去,秦墨霖只听过齐彩玉的名字,只知道她一早便离开了家,可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向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也就从未主动打听过。
“这件事,装作不知道。”
“是,公子!”
“把竹筒带走吧!”
“是,小的告辞!”
知道陈玉苒身世后的秦墨霖,辗转难眠,在元宵灯会上,笑面如花的那个女子,竟如此令人心疼。
她……真的不在乎吗?所有的一切。
秦墨霖在朝中,不过是个五品的闲散文官,算是个透明人。
因为父亲任职工部尚书,可以从中捞到好处的,只有秦墨青,他是长子,也是正房所生。
从那堵宫墙走出来,时候尚早。
秦墨霖来到一处定制木盒的地方,让木匠快速替他打造一个木盒。
“不知公子要造的木盒,是用来装何物的?”
有着多年经验的木匠问道。
“我想……用来装女子用的胭脂。”
“公子,恕我直言,那女子所用的胭脂,本就有盒,为何公子,还要再用一木盒?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啊!”
木匠连连摆手。
“总之,你替我打造一个长形木盒,若是盒子能做成淡紫色,再刻上桃花,那便是令我十分满意了!”
秦墨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木匠沉思片刻,点点头,说:“老朽可以替公子,打造出这样的木盒,只是这盒子的价格,会比普通的木盒,要贵上许多。”
“这样,可以了吗?”
秦墨霖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掏出一大块银锭,老木匠高兴的接过来,连声应道:“可以了,可以了,我一定让公子满意!”
“需要多久?”
“三日内必定完成!”
三日后——
秦墨霖拿着同他想象中,几乎一模一样的木盒,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放进了木盒里。
不久之后,他独自一人,走进了胭脂铺。
这次同之前不一样,他刚一进门,就有一女子走上前来了。
“请问公子,是要买胭脂吗?”
这声音明显不是陈玉苒的。
秦墨霖大致瞟了一眼,眼前的女子,是个丫鬟打扮的女子。
“陈玉苒不在?”
秦墨霖直奔主题。
“哦,公子是要找我们小姐啊,她有事出去了。”
“不知何时回来?”
“不知,公子若是有事,奴婢可以帮您代为告知。”
秦墨霖看了看手中的盒子,还是将它交给了这丫鬟。
“等她回来,你把这个给她。”
“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我好让小姐知道,是谁将这东西交给她的。”
“不必了,她只要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就会知道。”
“好,奴婢知道了,公子慢走!”
秦墨霖明明,已经走出门外好几步,却又转身回来了。
“公子还有何事?”
丫鬟问道。
手里的木盒才刚放在桌上。
“我再多嘱咐你一句,这盒子,务必亲自交给陈玉苒,你不可擅自打开!”
“公子大可放心,没有小姐的允许,奴婢是万万不会,动小姐的东西的。”
见这丫鬟一脸老实模样,秦墨霖终于放心的走了。
秦墨霖闲来无事,只得回府。
途中,他看见了齐彩菱和陈玉苒。
应当说,这是两姐妹的对话。
齐彩菱已经嫁给秦墨青,也算是秦墨霖的大嫂,她嫁进秦府两年有余,毕竟是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经常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对于齐彩菱的身影,秦墨霖自然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只需扫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至于陈玉苒,今日她不再是身着紫色衣裳了,而是换了一件粉色纱裙,这颜色,把她的肤色衬托的更加白皙,也可以说,她的皮肤白,穿什么颜色都好看。
秦墨霖躲在角落,竖起耳朵听她们的对话。
“爷爷身体不好,你这个做孙女的,也该回去探望一下吧!”
齐彩菱一向是盛气凌人,趾高气昂的状态,自从她嫁进秦家,动不动,就和秦墨青吵架,弄得秦墨青十分头疼。
“我没空!”
陈玉苒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彻底打破了,秦墨霖对她原本的印象,他还以为,陈玉苒不过是一个,有着可怜身世的柔弱女子!
如今看来,并不是。
“你还真当自己是大忙人了?不知道你有什么可忙的?不过就是卖胭脂罢了,探望老人这事,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去!”
齐彩菱用力一挥衣袖,将陈玉苒手里提的篮子,碰落在地,篮子里装的几盒胭脂,也散落了出来。
周围路过的人,不时朝她们看去。
陈玉苒立即蹲下身子去捡。
秦墨霖的神经绷紧了,他打算冲上前去帮陈玉苒。
然而,陈玉苒并不需要。
即便是在齐彩菱的面前,陈玉苒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她迅速将几盒胭脂捡起,丢进篮子里,提起篮子,站起身来,狠狠地瞪着齐彩菱。
这一连串的动作,十分流畅,仿佛是提前准备好了的。
秦墨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他有一种预感,陈玉苒可以自己搞定。
“我确实很忙,无法前去探望,我得走了。”
陈玉苒说完,不再理会齐彩菱。
齐彩菱气的脑袋嗡嗡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彩菱是长孙女,从小就生得貌美,也算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爷爷奶奶最是疼爱她。
此刻,她被陈玉苒这样无视,心中难以咽下这口气。
秦墨霖才意识到,陈玉苒并不是什么弱不禁风,需要人时刻保护着的女子,她同那些温室里长大的闺房小姐们,是有本质区别的。
陈玉苒回到胭脂铺,丫鬟将木盒交给她。
“小姐,这是刚才,有位公子留下的。”
陈玉苒仔细端详着木盒,颜色和花纹都十分用心。
“是谁?”
“奴婢不知,是位生得俊俏的年轻公子,奴婢问了他姓名,可他说,只要小姐打开这盒子,就能知道他是谁了。”
陈玉苒心中存着疑惑,她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块淡紫色丝帕。
这丝帕上,绣有白色和粉色的小花。
秦墨霖那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紧闭的嘴唇,立刻浮现在陈玉苒的脑海中。
陈玉苒又拿起手帕看了看,她突然眉头一皱,重新看了一遍紫色木盒,上面刻的是桃花,同手帕上的粉色花朵,是同一种。
“小姐可知道是谁了?”
“知道了,只是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见到这个人呢!”
丫鬟笑笑,然后打趣的说:“奴婢看那位公子相貌堂堂,看衣着,也是有钱人家的公子,若是小姐喜欢……”
“瞎说什么呢!”
见陈玉苒就要生气,丫鬟便不再多嘴了。
陈玉苒根本无心考虑自己喜欢谁,跟谁在一起的问题,她心中仍旧放不下母亲的死,也忘不了亲生父亲的绝情。
夜晚,贤宇来到秦墨霖房中。
“公子,主子邀您明日相见。”
“知道了。”
秦墨霖将窗子推开一扇,看着窗外的月亮,略有所思。
次日,秦府用早膳的时间。
“这二弟可真是忙得很,整天不见人影,难得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早膳,他也不肯来。”
齐彩菱说道。
秦墨青在她面前不敢吱声。
秦尚书也顾着和齐家的关系,虽心里不痛快,却也没说一句话。
唯独秦墨青的母亲,上赶着接齐彩菱的话。
“可不是嘛,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的二公子,当了多大的官呢!”
“好了,别说了!”
秦尚书和他的这位正室,关系已大不如前,她对秦墨霖母子的欺辱,秦尚书又何尝不知道?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只不过因为,秦墨霖母亲的出身不好,总是遭人诟病,为保万全,他也只能低调行事。
然而,他比谁都清楚,二儿子秦墨霖,才是真正有才干之人,也隐忍了很多不平之事,他想补偿自己的儿子,自然也就越来越厌烦正室了。
他出言制止,这才算消停。
秦墨霖此刻在丞相府,他是从后院的小门进来的。
从三年前起,他开始秘密的为丞相办事,铲除朝中的奸佞。
丞相非常清楚秦墨霖的身世,他是无所依靠的,他的父亲,也不可能当着众人庇护他,丞相是母亲死后,秦墨霖唯一信赖的人。
“此乃需要调查的名单。”
丞相将一本薄册子,交给秦墨霖。
“内容很详细,每一名官员的名字,任的职务,家宅住处,家里有几口人,全在这本册子里,不论是否调查完里面的人,每隔一个月,你都要向我汇报。”
这不是秦墨霖,第一次替丞相办事,他自然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遵命!”
“墨霖啊,不急着走,时间尚早,坐下来陪我喝壶茶!”
“是。”
“你在家中过得还好?”
“一切都好。”
秦墨霖只能这么回答。
“你父亲……算了,不提他也罢,近日我听说,你父亲打算,与齐尚书亲上加亲?”
秦墨霖觉得口中的茶水不是滋味。
“是。”
丞相又问道:“见过那女子了吗?”
“见过了。”
丞相见秦墨霖紧皱眉头,自然也知道,他并不满意这桩婚事。
“倘若没有心仪之人,听从你父亲的安排,也是必然的。”
丞相缓缓说道。
“那么,倘若我有了心仪之人呢?”
秦墨霖这话,让丞相顿时愣住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答道:“那也得听你父亲的。”
秦墨霖放下茶杯,神色凝重。
“如若你铁了心,真要娶那心仪之人,也不是没有办法。”
“请丞相告知!”
秦墨霖向来没有过多的话语和表情,他此刻难以抑制的激动,也让丞相明白,秦墨霖心中,已有深爱的女子。
“你若要娶那心仪女子,必定要违背你的父亲,两个办法,第一,你在与齐家女儿,正式定亲之前,与你父亲商议,取得你父亲的同意,让你父亲出面解决此事。”
“若是父亲不同意呢?”
“那便寻找一个能压的住你父亲的人,让他不得不同意。”
秦墨霖沉思片刻,问:“丞相,您指的莫非是……”
丞相点头。
秦墨霖开始在心中谋划。
两日后——
秦墨霖再次来到胭脂铺,上前招呼他的,仍然是那天接木盒的丫鬟。
“公子,您是买胭脂,还是找我家小姐?”
“她人呢?”
秦墨霖四处寻找陈玉苒的身影,却未见到她。
“公子,我家小姐不在。”
“又不在?她去哪儿了?”
“我家少夫人生下一公子,小姐高兴,要在家中陪少夫人,恐怕这几日都不会来了。”
经这丫头一提醒,秦墨霖才想起,陈玉苒已经是陈家的女儿了,陈旭还有一个儿子,已经娶妻。
“木盒还在你这里?”
“奴婢已经交给小姐了。”
“她说什么了?”
“小姐似乎有些疑惑,说是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公子呢!”
秦墨霖露出喜悦神色,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一连四五日,秦墨霖都去了胭脂铺碰运气,可始终没能见到陈玉苒。
“公子,若不是我整日守着这胭脂铺,定当告知小姐的,奴婢回府之时,小姐早已睡下了。”
“无妨。”
秦墨霖还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齐彩琪的监视之下。
他总往胭脂铺跑,齐彩琪也就知道了。
一日后——
“小姐,三小姐,哦,不是,是陈玉苒,今日她在胭脂铺里。”
齐彩琪身旁的丫鬟说道。
“那好,我就去瞧瞧她。”
齐彩琪来到胭脂铺。
陈玉苒看见齐彩琪,迅速将目光移开,不想看她。
“做妹妹的,不该对姐姐不理不睬吧!”
齐彩琪笑着说道。
“你说错了,我和你并没什么关系。”
陈玉苒冷冰冰的回应,仍旧不看她一眼。
“不知我这做姐姐的,有什么地方得罪过妹妹吗?”
“没有,只不过,我没有闲工夫陪你。”
齐彩琪理了理衣裙,继续面不改色的说:“也罢,原本我也不想来打扰妹妹,只是……我那未婚夫,最近几日总是来这儿,我不得不提醒一下妹妹了。”
陈玉苒不知道齐彩琪在说什么。
一旁的丫鬟倒是反应了过来。
“是……那位公子?”
她小声的在旁嘟囔道。
“姐姐心想,妹妹是不会夺人所爱的,若是他日,妹妹能抽出身来,还望妹妹前去家中一聚,家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陈玉苒真恨不得,撕下齐彩琪的假面具,她只要一见到齐彩琪这虚伪的笑脸,她就心气不顺。
“你可以走了!”
“姐姐我就先告辞了!”
待齐彩琪走后,陈玉苒才问身旁的丫鬟:“你知道她的未婚夫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