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苒沿着路慢慢走着,走到一个圆形拱门前,她停下了脚步。
齐彩菱就站在拱门前,陈玉苒看了她一眼,齐彩菱的皮肤,没有血色,也不同于以往的精致打扮。
陈玉苒虽感到一丝奇怪,可心里下意识的一阵厌恶,这使她迅速的,把眼神从齐彩菱身上移开。
齐彩菱站在原地不动,没有靠近她,也没有打算离开。
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若是按照齐彩菱的性情,她只要看见陈玉苒,必然是会冲上来,挖苦讽刺一番的,可现在,她为何一言不发?
没有办法,陈玉苒要走出去,必然要通过这道圆形拱门,即使有别的路可以出去,她初来乍到,对这儿,毕竟还不熟悉,只能凭着记忆,沿来时的路返回。
因此,她在迟疑了一会儿后,朝圆形拱门走去,她想就这么,假装若无其事的,走过齐彩菱的身边。
然而,事情当然不会,像她想的那么简单——齐彩菱,仍旧还是那个齐彩菱。
就在陈玉苒已经快要走过之时,齐彩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虽然,陈玉苒能感觉到,她在用力,不过幸好,她不是习武之人,只是普通的闺中女子,也就没那么疼。
“你想做什么?”
陈玉苒侧着半个身子,问她。
而这时候,陈玉苒看得更清楚了,齐彩菱那张苍白的脸。
想来也是,她一定为了秦墨青的事,烦恼不已吧。
陈玉苒想起,秦墨霖跟她说过的,关于齐彩菱无法生育,秦墨青整日在外不回家的事……
一时之间,她竟然想的出了神,也不在乎齐彩菱的回答了。
“这儿是秦府,是我的家,我应该要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齐彩菱说完这话,陈玉苒才回过神来。
陈玉苒用力一甩,轻轻松松便把齐彩菱的手甩开了。
“我想来,便来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齐彩菱本就心里憋屈,如今连陈玉苒,也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怒火中烧。
“怎么?你还真以为,自己翅膀长硬了?不过就是一个,被我欺负过的小丫头,你有几斤几两,我还能不知道?”
陈玉苒的脑袋嗡嗡作响,那个可怕的回忆,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黑暗的小屋,紧闭的门窗……
“我劝你,既然你已经离开了齐家,就别再想和我们有任何的牵扯!”
“我巴不得离你们越远越好!”
陈玉苒觉得一阵恶心。
“当真是这样吗?我看不是吧,你心里有什么小算盘,我清楚的很!你不就是想报复我们,想把秦墨霖,从彩琪的身边抢走,让他娶你进门吗?我告诉你,你休想!”
齐彩菱恨得咬牙切齿,就差没把眼珠子翻出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这句话,你应该牢牢记住!因为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不经世事,会被你们耍的团团转的黄毛丫头了,被关进黑屋里的人,下一次,说不定就会变成你了!”
齐彩菱伸出手来,想打陈玉苒,陈玉苒眼疾手快,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而且是非常用力的。
齐彩菱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被捏碎了。
她痛的大叫:“你快放手!”
陈玉苒并不松手,而是死死抓着齐彩菱,对她说:“不需要你提醒我,我也全都记得,你把我骗进屋子里关着,那屋子黑黑的,真令人害怕,还有齐彩琪,她假意放我离开,却在给我的饭菜里下了药,让我浑身滚烫,差点没命,这些,我都记得一清二楚,所以,我们最好少见面,否则,我怕我会忍不住,把你也关进屋子里,忘了跟你说,我和你们不一样,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而是习武之人。”
陈玉苒说完,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齐彩菱痛的直不起腰来,用另一只手,一个劲儿的揉着,刚才被陈玉苒压迫的手腕。
“来人啊!来人啊!”
齐彩菱知道不是陈玉苒的对手,她想叫下人们过来。
没成想,才叫了两声,下人们一个没看见,秦墨霖倒是来了。
“不用叫了。”
秦墨霖皱着眉说道。
陈玉苒吃惊的看着秦墨霖。
秦墨霖却顾不上看陈玉苒,他径直走到齐彩菱面前,用难以形容的表情看着她。
齐彩菱咬着牙问:“你想干什么?”
秦墨霖又看了她几眼,然后拉起陈玉苒的手,把她那只微微握起拳头的手抬起来。
他这么说道:“你是我嫂子,我再不喜欢你,也应该尊敬你,不过,有两点是我必须要更正的,也是你必须要知道的。”
齐彩菱不说话,只瞪着眼。
陈玉苒看了看秦墨霖,他的眼神很坚定,定格在了某一个点上。
“第一,我和齐彩琪,本就毫无瓜葛,所以,没有谁把我抢走这一说;第二,现在站在你面前的陈玉苒,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请你对她,要有基本的尊重。”
陈玉苒那只握成拳头的手,慢慢打开来,自然的与秦墨霖十指相扣,秦墨霖把陈玉苒的手放下来,却仍旧紧握着。
齐彩菱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加难看,她高高抬起头,在心里盘算着,如何去说接下来的话。
秦墨霖却二话不说的,拉着陈玉苒从她身边走开了,她只感觉到身旁一阵风,等她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离她有一段距离了。
两个人一直这么走着,秦墨霖沉默不语,眉头紧锁,陈玉苒的手冒出微微的汗,他还紧握着。
“你走慢一点。”
陈玉苒说道。
其实,她也是想尝试着和秦墨霖说话,不知怎么的,从秦府出来,秦墨霖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秦墨霖没有回应她,只是明显放慢了脚步。
又走了一会儿,陈玉苒实在憋的难受,她停下不走了。
秦墨霖的手悬在半空中。
“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我有什么地方让你不开心了?”
秦墨霖转过身,松开手,陈玉苒手心里的汗,才终于重见天日。
“是,你让我不开心了。”
秦墨霖说道。
陈玉苒没想到,自己不过随口问问的话,却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我怎么让你不开心了?”
陈玉苒郁闷的问道。
“你和她的对话,我听了大半。”
秦墨霖也不具体解释,让他不开心的原因,只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来。
陈玉苒还在细细琢磨他这话,秦墨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右脸颊,对她说:“我不知道,原来你,受过那样的委屈,难怪你这般厌恶她们,可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呢?”
原来,秦墨霖听见小黑屋的事情了,他的心情特别复杂,有知道这事的不可思议,有对齐家两姐妹的厌恶憎恨,更多的,则是对陈玉苒所经历的一切,感到心疼。
他还记得,第一次在胭脂铺里见到陈玉苒,也记得,元宵灯会上,那个手拿兔子糖的女子,在见到哥哥时,笑面如花的模样……
这样时而云淡风轻,时而开心快乐的她,却隐忍了很多。
等秦墨霖把手放下,陈玉苒见他仍然眉头紧锁,眼神里却流露出心疼,她才缓缓说道:“过去的事,何必再提呢?我心里难以放下的事有许多,这些事都与齐家有关,想忘也忘不掉,这是种折磨,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你知道了,也不过是增添你的烦恼罢了。”
“拿着。”
秦墨霖突然往陈玉苒的手里,塞了一个什么东西。
陈玉苒把手摊开来,一块白布,里面好像包着什么东西。
她把那块裹好的白布放到自己眼前,把白布打开来,是一块白色的小小的糖。
“这是……糖?”
陈玉苒问道。
她没在市面上见过这种糖。
“是梨花糖。”
秦墨霖说道。
“梨花糖?用梨花做的?哪里有卖?我怎么从未见过呢?”
陈玉苒一听见梨花两个字,马上来了兴致,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先尝尝。”
陈玉苒把糖塞进嘴里,只含了一口,一种清爽干净的味道,瞬间沁入心脾。
秦墨霖看见陈玉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那标志性的小酒窝也露了出来,这时候,站在秦墨霖面前的,与当日在元宵灯会上遇见的陈玉苒,是同一个人。
秦墨霖淡淡一笑,解释道:“我知道你素日里最喜梨花,便托人做了这梨花糖,想着你会不会觉得这很特别。”
“真的很特别,我很喜欢呢!”
陈玉苒脸上的酒窝,仍然清晰可见。
“那么,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一个吧,我让人做了许多,已经转交给冰儿了,她会帮你收着,你出门的时候,记得随身带几颗,待吃完了,再找我要便是。”
陈玉苒吃惊的看着秦墨霖,嘴里满是梨花糖的清新味道。
齐府——
齐庭凯因为心疼自己的女儿,已经多日不和齐庭罡说话了,见着他总是没个好脸色。
老二齐庭涛觉得不关自己的事,在外忙着车马生意,几乎是早出晚归。
最近,齐彩琪变得忧心忡忡,自打她知道,秦墨霖喜欢陈玉苒,还想娶陈玉苒为妻,她就担心的合不上眼了。
齐彩琪是喜欢秦墨霖的,不仅仅只是想嫁进秦府。
如今,就连齐尚书也开始动摇了,她怎能坐以待毙。
傍晚时分,齐彩琪来到齐庭罡的书房门前,门开着,齐庭罡很快便注意到了她。
“叔父。”
齐彩琪慢慢走了进来。
齐庭罡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看着什么,问她:“何事?”
“求叔父成全!”
齐彩琪一下子,跪在了齐庭罡的面前。
齐庭罡握着笔的右手,停在了半空中,他万万没想到,齐彩琪会有如此的举动。
齐庭罡看了看敞开的门窗,皱了皱眉,走过去,把门窗全部关好,也不拉齐彩琪起来,而是慢慢走回去,坐下了。
“把话说的清楚些。”
齐彩琪说道:“叔父,请您帮我嫁入秦府吧,我愿听叔父的话,为您效劳。”
齐庭罡一听这话,冷笑一声,随后说道:“你帮不了我什么,我不需要你为我效劳,何况……这事我也帮不了你,众人皆知,那秦墨霖喜欢的是谁。”
齐彩琪没了脸面,像是被莫名扎了一针。
她并不气馁,继续说道:“叔父,我知道,他喜欢的,是您的亲生女儿,可她已经离开齐家了,如今她是陈家的女儿,和我们再无瓜葛,她也不会愿意回来的!”
齐庭罡生气的指责齐彩琪:“你简直没大没小,你今日来跟我说的这些话,是不该的,我有何打算,我心里清楚,不需要你来教我,她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尽力,让她回来,若是她不回来,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滚出去!”
齐庭罡最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何况,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因为他是尚书,家里的人,才肯让他三分,所做的事,也大多不过是利益驱使。
齐彩琪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而同一时刻,齐彩菱也被秦墨霖说的话刺激到了,这会儿已经坐在齐府前厅了。
齐彩菱的父亲是私塾先生,不过,他并不是从始至终都待在长安的,在齐彩菱年纪尚小的时候,齐庭凯在长安近郊做先生,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一次家。
因为是长孙,爷爷奶奶对她特别疼爱,奶奶更是不允许齐彩菱的母亲,插手孙女的事,而是亲力亲为的,参与了齐彩菱的整个成长过程。
齐府上下都知道,齐彩菱和奶奶最亲。
齐彩菱这次回来,自然是向奶奶诉苦的。
“奶奶,齐彩玉那个丫头,她就是存心的,她离开了咱们齐府,现在分明是故意,和咱们过不去,她是故意想把秦墨霖抢走的,她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商人之女,怎敢如此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她若是进了秦府,我一定没好日子过了,您可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她啊!”
齐彩菱受了委屈,奶奶心疼的很。
“这丫头,我竟不知,她现在是这副模样!”
奶奶生气的说道。
当家的爷爷,在一旁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不一会儿,齐彩琪也来了。
她快步走到齐彩菱跟前,拉起她的手,问她:“姐姐,你怎么如此憔悴?”
说到这里,齐彩菱马上想起了,自己那终日不回家的丈夫,泪流满面。
奶奶焦急的问:“菱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委屈,你快告诉奶奶!”
齐彩琪赶忙拿出一条手帕,替齐彩菱擦眼泪,随即坐在她的旁边,对她说道:“是啊,姐姐,你若是受了委屈,可别憋在心里,一定要告诉我们啊!”
齐彩菱又啜泣了一会儿,才说道:“只怪我这肚子不争气,怎么也怀不上秦家的孩子,生不下长孙,我那丈夫对我颇有怨言……”
“怎么?姐姐和姐夫,上次吵过了,到如今还没讲和吗?”
齐彩琪问道,奶奶也慢慢走下来,坐在了齐彩菱的另一边,用手轻轻的拍着齐彩菱,安慰她。
“自从我再回秦府,我至今未见过他,他连家都不回了,我不知他的行踪,对他束手无策。”
齐彩菱边哭边说道。
奶奶把她抱在怀里面,不住的说道:“我的乖孙女儿,是受委屈了,受委屈了……”
“奶奶,这也就罢了,可如今,秦墨霖和齐彩玉串通一气,铁了心要娶那丫头进门,她是绝不肯认叔父的,她只把陈旭当作父亲,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进秦府呢?”
齐彩琪握紧拳头,对奶奶说道:“刚才,因为这事,我去求过叔父了。”
奶奶问道:“他怎么说?”
“叔父很生气,让我不要插手,看样子,叔父可能是希望,齐彩玉成为秦二公子的妻子吧,毕竟……他们才是父女。”
奶奶生气的说道:“他怎敢如此?你和秦家公子的婚事,那是早就说好了的,城中知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若是变卦了,外面的人,会怎么看待我们齐家?再说,那丫头和她母亲一个样,都是铁石心肠之人,从不把我们当作家人……”
奶奶还在唠叨着,沉默了许久的爷爷,终于开口说话了。
“把她叫到府里来。”
“爷爷,你说的她是谁?”
齐彩琪一脸茫然。
“还能是谁?齐彩玉,把她叫来吧。”
“老头子!你糊涂了呀,她已经不是我们家的人了,怎可让她进我们家的门?”
奶奶反问道。
“我让你们把她叫来就叫来,她是要以齐家女儿的身份,嫁给秦家公子,还是以陈旭女儿的身份,做此事,那结果,是完全不同的,应该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爷爷,莫非您,是想让她重新做回齐家的孙女?”
齐彩琪脸色铁青的问道。
还没等爷爷回答,齐彩菱彻底坐不住了,她提高了嗓门,对爷爷说道:“爷爷,此事万万不可啊!您怎么可以……”
“我没这么说,只是让你们把她叫来,何况……陈颖月的镯子……至今为止,不是也没任何头绪吗?”
爷爷的话,提醒了她们,奶奶沉思片刻,然后对齐彩琪说道:“琪儿,你识大体,这事就交给你去办,无论如何,把她带来。”
“奶奶!”
齐彩菱仍旧竭力反对。
齐彩琪却已经点头答应,镯子的事,她也很清楚,她知道,这个镯子背后所隐藏的秘密,让爷爷奶奶琢磨了许久,他们是不会放下此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