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季冉瞥见了他的表情,“哦,夏楠。你可能不记得了。这是宏达的王瀚北。之前你也见过的。”
“是的。您好!王总。”她盈盈问好,“听季总说,这次展览是宏达主办。真是多谢您!在Z很少有机会看到这样的名作真迹。”夏楠说得真诚。
哦,季总。王瀚北瞟了季冉一眼:“不用客气,我喜欢看画,也乐于分享。夏小姐也是同好吗?研究谁的作品?”
她浅浅一笑:“哪里。也只是喜欢看而已。”
季冉抢过话头:“夏楠你太谦虚了。你的见识可超过他呢!上次听你说起拉斐尔和《廷臣论》,我可是深受启发。”
“哦……《廷臣论》?”王瀚北又觑了季冉一眼,“这书现在可不好找了……你想要读,怕是要去外面看看。”王翰北轻笑了一下:“嗯。不过,夏小姐眼光真不错,这本书倒确实很适合推荐给季冉。”
夏楠抿着嘴也笑,眼睛里闪闪烁烁好像湖面倒映着点点波光。
季冉参与不了他们的话题,悻悻地嘟囔了一句:“……说得你好像看过似的。”
王瀚北却不与他辩驳,只是问夏楠:“说到拉斐尔……夏小姐喜欢拉斐尔的哪幅作品?”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拉斐尔创作了很多圣母画,多数作品安宁、恬静,充满秩序感,倒是与她的气质相合。
“哦。其实那天只是碰巧和季总聊起之前巴黎旅行的经历,曾偶然见过一幅拉斐尔为他的一位大使朋友画的肖像画。虽不算很出名,但总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很打动我。”
“是卢浮宫那幅《巴尔达萨雷*卡斯蒂利奥内》吗?”王瀚北脱口而出。
季冉恨恨地瞪他一眼,王翰北!就你厉害哦!他忽然觉得今天的王瀚北,就像开屏的雄孔雀。果然!他看见夏楠露出了某种惊喜的眼神:“你怎么知道?”
“你不觉得这两幅画,在情绪上有某种相似之处吗?”王翰北仿佛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俩的反应,他自顾自转过身,重新走近那幅《夜鹰》:“虽然技法上截然不同。但你们看,这两幅画一样的冷静。”
夏楠心中一动,她看了眼王翰北。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魁梧,侧脸轮廓仿佛美术教室里常见的希腊石膏人像,有坚硬的颧骨、颊骨和鼻梁;也有柔软的眼睛、耳朵和嘴唇。他有某种安之若素的笃定的感觉,却也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味道。
季冉是科班出身。看画时最先关注的肯定不是画家的情绪。但不容置疑的是,王翰北说的确实没错。冷静、客观、克制,是另一种美;但很多人却并不习惯欣赏。大部分人还是喜欢探究画作中激烈的冲突。王翰北喜欢这类画他不奇怪,反正他本来就是这类人,而且又总是喜欢与众不同。
让季冉在意的是夏楠。显然,王翰北猜的没错,夏楠也是被画中的冷静、淡漠所吸引。然而,有一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淡只是她的保护色;充沛的情感被刻意隐藏了起来。
“即使一样冷静,也各有不同。”季冉只看着夏楠,一字一顿:“《夜鹰》的冷静是因为孤独;《巴尔达萨雷*卡斯蒂利奥内》的冷静是因为理性。”
偌大的展厅里,只剩下这三人,面朝《夜鹰》而立。好安静。有微尘悬浮在空气中,时光如同静止。
他们仿佛一起走进了画中的那个夜晚,坐在菲利斯酒吧的一侧,各怀心事。季冉悄悄上前一步,与夏楠并肩而立。
对王翰北来说,这幅画中的场景实在太过熟悉。孤身一人在美国的那些深夜,他也常常像这个背向而坐的男人,在芝加哥街头的小酒馆里独自喝一杯。那种时候,他常想家。不仅想父亲,也想大哥。如今,他回来了。然而,除了季冉,他依然没有可以同桌共饮的人,甚至连像这样一间可以安静喝一杯的酒吧也找不到了。
“季冉,这边上有地方可以喝一杯吗?”
“现在?”
王翰北转过头,见和季冉并排站着的夏楠吃惊地看着他,便邀请道:“一起去吧,夏小姐。”
“那个……我不会喝酒……”
“别理他,哪儿有早上开门的酒馆。”季冉才懒得理王翰北,他看了看表:“夏楠,正好吃饭时间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吧。给他叫瓶红酒也是一样的。”
“几点了?”夏楠听他说也抬起手腕看表,一看却大惊失色,“啊!都过了12点半了!哎呀!抱歉抱歉抱歉!我得赶紧回去了。今天下午轮到我带小朋友……”想是太着急了,她边说边赶着往外跑。
这次花容失色的是季冉。
王翰北幸灾乐祸地看到季冉的脸瞬间变了颜色,张着嘴不知想说什么。他立刻转过身,大踏步追上去:“夏小姐,你去哪个方向?我们开车送你回去。”转回身,见季冉还愣在原地,王翰北一下子把自己的车钥匙丢过去,小声喝道:“快走啊!”
季冉这才回过神来。他抿着嘴,一把接住车钥匙往外跑,几步就超过了王翰北和夏楠。
看着他的背影,王翰北明白了季冉对夏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