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个有故事的男人。燕子心里想着，本想张嘴问的话，却因为偷瞄了眼夏楠的脸色，还是咽进了肚子里。

画面里，她仿佛被洁白的月光笼罩，四肢翩然舒展仿佛沉浸在旋律中，然而微蹙的眉心却显然藏着不愿与外人道的心事。他与自己不过两三面之交，却能这样见微知著，这个人的观察力非同一般。夏楠深深地看了季冉一眼。他也许曾经有过一些特殊的经历，使得那一晚的节目对他而言，碰巧具有了某种特别的意义。可是，如今季冉的“步步为营”，却让夏楠明确地感觉到了某种似曾相识的“危险”正在靠近。

六七年前的夏楠，也许会为他的才华着迷，被他的用心感动，为某种可能被叫作“缘分”的东西目眩神迷，如今的夏楠，对这一切全部免疫。

“季总的绘画是在美国学的？”她漫不经心似的问。

“是的。在纽约。”季冉兴致勃勃的回答。

“那季总肯定熟悉纽约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听说这个博物馆其中的一件镇馆之宝就是德加的《舞蹈教室》。”

季冉愣了一下，不知她言下所指。

“看到这幅画，立刻让我想到了德加的芭蕾女孩。画得真是好……”夏楠淡淡的说，“只是，芭蕾是我最不喜欢的舞蹈。”

夏楠很少这样明确又直接地表达爱憎，她的话，让一旁的燕子也吓了一跳，季冉的脸上立刻露出尴尬的表情。

燕子不明白夏楠为什么变得冷若冰霜，她赶紧说道：“对对对。之前我还和夏楠聊起来，要不要等圆圆长大一点，让她去学芭蕾当特长。那时候，夏楠就坚决反对来着，说跳芭蕾太伤孩子了。夏楠是真的很讨厌芭蕾舞！”

“季冉。你不是约我吃饭的吗？几点开饭？”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大家回头望去，见王瀚北正站在门口，双手插着裤袋，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哦，瀚北。你刚到？”季冉仿佛见到了救星，他赶紧对燕子和夏楠说，“那我们一起去隔壁餐厅吃个简餐？我也约了王总一起，不介意吧？”

“哦，既然您和王总有约，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下次等您空一些的时候，我们请您吃饭吧。”夏楠推辞道。

“我和他没什么要紧事谈。这里偏远，边上都是工作室，整个园区像样的餐厅只有这一家。而且……你们少吃一顿可以当减肥，小姑娘可不能饿着。”王瀚北的眼睛只看着在办公室左逛逛右转转的圆圆，仿佛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季冉看到夏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他赶紧对燕子说：“我早上让餐厅经理准备了适合圆圆的餐点，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燕子又觑了眼夏楠，见到夏楠仿佛不再坚持的样子，就帮着应承了下来：“那让你费心了。”

季冉终于放下心来，便转身在前面带路。燕子抱起圆圆，跟在后面，夏楠最后。

刚走到王瀚北身边，季冉就听到他鼻子里轻不可闻的哼了一声。

趁着夏楠和燕子带着圆圆去上洗手间。王瀚北靠在沙发座上，朝对面的季冉说道：“要不是我赶巧了过来，还真看不到今天的好戏。你什么情况啊？”

“你什么时候来的？”季冉压着嗓子，一脸灰败。

“嗯……从想起德加的芭蕾舞女开始。”王瀚北倒是一脸看好戏的幸灾乐祸，“嘿嘿，据说德加以刻薄闻名，这丫头的嘴也挺刻薄的！”

“大概她真的很讨厌芭蕾舞。”季冉喃喃道。

“哼，没准她还是个女权主义者呢。我觉得她说起德加的口吻，有点儿气急败坏。”王瀚北撇着嘴，“不是说德加画的芭蕾舞女都是hooker么？而且德加画的芭蕾舞女丑态百出——哦，她一定是觉得你把她画得太丑了！哈哈哈哈！”

季冉被他说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他低喝道：“王瀚北，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哦！抱歉抱歉。”见季冉是真的动了气，王瀚北正色问道，“你好像第一次为一个女人这样画肖像。季冉，你当真这么喜欢她？”

季冉不吭声。

“你知道她的来历吗？现在大陆的女孩子精于算计的多，各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也玩儿的很好。你还是小心点吧。”王瀚北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见夏楠和燕子正各牵着圆圆的一只手走过来。王瀚北坐直身体，恢复成平日里冷峻的样子。他打定了主意，要找人帮季冉调查一下这个叫“夏楠”的女人。

餐桌的气氛全靠她和圆圆负责活跃，燕子觉得这顿饭吃得实在有点儿不太消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瀚北仿佛就是来吃饭的，眼睛压根儿就没离开过他面前的盘子，浑然不在乎季冉和夏楠两个人还在各自别扭着。

店长也觉得奇怪。前一晚看季冉的神情，仿佛对这一顿饭格外期待的样子，可现在却满不是那样的气氛。他有些犹豫，那道餐后甜点，还是按照计划送上去，然后请那位不带孩子的女士给“赐个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