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醒来,身上的被子已经被盖好,烛火全灭了,但青天白日的,外面显然是比屋内更亮堂。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屋内还是只有我一人,只听外面熟悉的声音响起:“那孩子还没醒?”
“阿妈。”另一人声音细软,恭敬的道了声礼,这才回答,“先前去看了,睡得挺香的,不知现在如何了。”话音刚落,只听一阵开门声,我连忙将眼睛闭上。
半晌,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醒了就睁眼吧,我是洪水猛兽不成。”
慢慢睁开眼,一位美艳的女人出现在我的眼前,她身着紫衣,跟之前女人一样,露着锁骨和肩膀,隐约能看到衣领里的肌肤。她头上戴着暗金色的额饰和发环,耳坠随着她刚刚的嗤笑轻微摆动。
原以为被唤做阿妈的应当是老婆婆模样,没想到竟是一位年纪稍大一些的美人,看上去半老徐娘风韵犹存。听着声音,是昨夜买我的那个女人没错了。
她坐到我的床边,伸手将我口中破布拿出,她的手腕纤细,皮肤白皙,腕上戴着一串晶莹的珠子,甚是好看,身上也没有昨夜那女人那般奇异的香味,我抿唇不说话,两只眼睛滴溜溜地打量她,想着自己的处境应该说什么话好。
“怎么?你没有什么话想说的吗?”她微笑,摸了摸我的鬓角,“此前来这儿的姑娘,不是想着要寻死,就是大喊大叫闹个不停,你怎的一句话也不说。”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把我绑来是要干什么,我应该大喊?”我也疑惑。
她似是想到什么,朝后面招了招手:“到底是年纪小,来,给这位姑娘松绑吧。”
此前没有注意,原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身着黄衣,也是妖娆而暴露,面容姣好,脸上带着笑将我扶起,把我身上的绳索给解开,声音细软而温柔:“你还小,不知道这些也是正常的,你可唤我沫沫,这位是我们的阿妈,往后,也是你的阿妈。”
“可是我有自己的阿娘。”我皱眉,看了看紫衣女子,这人虽好看,却无我阿娘半分高贵美丽。
紫衣女子笑了笑:“不过一个名头罢了,你人都到了这里,你那位阿娘可能再护你?你唤我一声阿妈,我便能护你周全,这般,你可愿意?”
我一想也是,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此刻我在人间,等阿娘发现我不见了,恐怕七八年都过去了,自是没人护我,左右不过一个名头,换我周全倒是不亏。“那好。”我答应。
阿妈一笑:“你过去的生活不管怎么样,到了我们这里就该舍弃了,以后也不可再想,你可做的到?”
“行。”索性我来人间也没有几天,偷包子被抓和偷衣服偷银子的事也没啥好回忆的……
似是没想到我如此配合,阿妈眯了眯眼,随即眸色深深看着我:“你如此配合我自然是高兴,但若你心里盘算着想耍什么花样,我这可不是好糊弄的。”她的面上虽依然带笑,却带有深深警告之意。
想来那一百两也就是住宿费吧,我皱眉,不清楚这里面有什么门道:“住在这里有吃有喝,也不花钱,日子这么好,我还能有什么盘算的?”
阿妈笑了笑,只当我年纪小不懂事,倒也没再与我多说。她走后,我终于跟着沫沫走出了房门,原来这是一幢小楼,四面环绕,走廊相通,皆是一扇扇暗红色雕花木门,梁上挂着大红大紫的绢布,廊上挂有花饰和珠链。昨夜只听屋外乐声不断,到了白天,这地方竟然安静的出奇。
从一侧楼梯走下,穿过走廊到了后院,也是别有洞天,假山园艺倒显得清秀,一面草坪晾晒着各色的衣裳,随风飘动,不知有多少。我一路打量,路上遇到了好几个打扮与沫沫相似的姑娘,环肥燕瘦各有姿色,有的唤沫沫一声,见了我是面色各异,有好奇的,有可惜的,也有不喜的,总之都是我不懂的表情。
到底不是多大的院子,不一会儿我们就到了一所挂着‘浴池’木牌的屋子,进去后雾气缭绕,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白石砌起来的大浴池,水散着热气,一旁有木桶,还有花瓣堆儿,说不上多贵气,倒也还算整洁舒适。
沫沫将我衣裳脱下,引我入了浴池:“洗好后在这边漱口,洗完了进来右手边的耳房,我在里面等你。”她扬起手指向一边。
“嗯!”,我埋在温暖的水里,对现在的处境无比满意,想着沫沫还在等我,迅速清洗完,拿过挂在屏风上的绵巾擦拭干净,左右瞧不见衣裳,只得光溜溜推开右手边的屋子。
一开门,屋内更是烟雾缭绕,散发着浓浓的药香和之前我在粉衣女子身上闻到的异香,沫沫正弯腰摆弄着屋中间的香炉,见我进来,不由一笑:“这么快,不着急的。”说完将我遮挡身体的绵巾拿走,吩咐我,“靠近些。”
我站在香炉一边,她拿着小扇子将香炉的烟吹到我的身上,又让我团团转了几圈,称为焚香。
“咱们院里接触的人太多太杂,一不留神就染了病,此香能让我们身上散发香味,更重要的是能驱逐一些疾病,往后洗漱完,可得记着一定要焚香。”她嘱咐。
接着又拿来一套浅蓝色的裙装给我穿戴好,细细给我绞干头发,涂上发油,领着我一路返回到了小楼上的屋子。进屋后,桌上已经摆好了小菜。
“今日我带你去的路,你可记得?”沫沫给我的碗里夹了一块肉,柔声说。
我满意的点点头:“都记得的!”
“往后你就要自己过去了,一会儿吃饱了,阿妈会带你见过各位姐姐,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院里的姐姐们。如今到了这里,以前的名字就不能用了,你可以为自己新取一个,可有中意的?”
“我叫小凤。”我仰着脸道,“这个名字如何。”
沫沫笑了笑:“可以。”
“为何我们这里只有女子?”我问,“为何你们把我找来,对我这么好?”
“往后就知道了。”沫沫道。
用过饭,沫沫又带我去见了阿妈,阿妈笑着带我见了楼里各位姐姐。她说:“小凤可是我们往后的摇钱树,往后你们吃穿用度都靠着她的才能,有什么擅长的尽管教着~都明白了吗?”
“诶(明白)(知道啦)~”一屋子姐妹们诧异片刻,拖着尾音连声答应。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间六年过去了。
因为阿妈这句话,我这六年几乎没有一天闲的。琴棋书画暂且不说,凤凰本性善歌舞,这么些年我早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姐姐们的技艺学得炉火纯青。让我诧异的是,别看这只是个小小的青楼,里面各类技艺竟然都有十分精通的姐姐,直让人惊叹不已。
我逐渐明白了怡红院是什么地方,眼见着前一刻因思念家乡思念家人而哭泣的姐姐,只要客人点名,后一刻便只能堆着笑脸攀在各式各样的男子中间讨好他们,只觉得心酸不已。
而我因为年龄尚小,更是作为阿妈的底牌,从没沾染过任何男子,出后院只能戴着面纱,不能以真面示人,为的就是保持神秘感。
就在一年前,阿妈无意间看过我在后院即兴跳的一小段长袖舞,实在是惊艳不已,便让我试着将舞蹈编全,在初五那天晚上戴着面纱在大堂舞了一曲我自己琢磨出来的“凤求凰”。
犹记得那一晚阿妈收钱收到合不拢嘴,生生将对面和阿妈斗了近十年的春香院给比到了尘埃里,怡红院的名字名震镇江城,姐姐们当月得了不少赏钱,而我,当仁不让的成了怡红院的花魁。
从此,每月初五我都会戴着面纱在堂中舞一曲新舞,引得其他妓院争相模仿,却无人能舞出我一分神采,甚至还有附近几个城镇的男子慕名而来捧场。
阿妈和怡红院的姐姐们见到我就像看到了一颗移动的金元宝,对我更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非要将自己懂得一切都灌进我的小脑子里不可。
我的吃穿用度从一开始就是楼里顶好的,为了拥有曼妙丰满的身材,除了会医的姐姐给我食补,阿妈更是亲自指导我武功。当然,目的是为了拥有更好的身型,顺便才有了防身这一说。
有人扬言出百金见我真容,还有人扬言出千金买我初夜,秉持着得不到的东西最珍贵这个道理,阿妈以我年龄尚小为由,将我的初夜放到了我十五岁及笄那天。
来怡红院那年我与阿妈说我八岁,六年过去,年关将至,马上就该到日子了。如今我已经换回了一身红衣的装扮,为了衬托我花魁的身份,阿妈便给我取了个姓,称为火凤。
阿妈之前从未让我接触到这一层,就是怕我心里抵触想着逃跑。但眼见我马上就要及笄了,今年年初开始,便让姐姐们教我怎样才能让男人非常快活。为了理解这个,从一开始的无地自容七窍生烟,到现在脸不红心不跳,时不时还能提一些建议,这一年里我也没少遭罪。
每天有姐姐们争相告诉我让男人们快活的方法和姿势,她们甚至丧心病狂的让我藏在衣柜里,一边服侍男人,一边用眼神指导我,第二天还要我描述整个过程,并且发表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每次都被姐姐们逼的蜷缩在椅子上求饶。阿妈总是笑眯眯地说:“凤儿经历过就会懂了,不急不急。”
话是这么说,一年快过去了,我的床底已经塞满了阿妈和姐姐们给我搜寻来的春宫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