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肉的气味真是无法令人拒绝,明明看着还没熟够她已经垂涎三尺,同时又开始可怜翁旭然一个人在车里自闭,不能感受哪吒这色香味俱全的烤肉手艺。
终于有一块鸡胸肉先烤熟了,撒上各种料后李安年叉起来咬了一口,顿时两眼放精光,连声表示以后要抱紧哪吒大腿吃遍各地烧烤。哪吒听完笑容僵了那么一下,也只是瞬间而已,专注啃肉的李安年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
“可惜烧烤不适合打包,”李安年一边啃她的第三根香肠一边口齿不清道,“不然可以……”
“打包送给小龙男?”
“对啊。”
“……”
“你为什么不喜欢他?”李安年就如此直白地发问了,哪吒尴尬地笑笑说:“只是合不来而已,算不上反感。顺带一说,手机钱我已经还了,不是公款。”
“哈哈,谁问你这个啦,“李安年笑着笑着就灌了一大口雪碧继续说,“我只是感觉……对于他的事你总是不愿意……多开口,但是我现在需要……嗯,怎么说,安抚他,免得他搞叛逆,对吧。”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呢?”哪吒又往肉上撒了点孜然,口吻漫不经心问,“还是想知道小龙男的父母现在到底多惨?”
“不,”李安年摇摇头眼神认真道,“我只想知道他父母现在怎么样了,好转多少,被安置在哪儿,未来会怎样。”
“这个……”
“不能说?机密?”
“算了,”哪吒摇摇头叹口气说,“对你严格执行保密协议也不太可能,毕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又是保密协议?如果你告诉我了会承担什么后果吗?”
“会有一些……惩罚措施,不过你要知道上边的种种律法规定在人间的执行力度向来都算不上高,这次行动我被赋予了三级行动特权,自由度还是相当高的,这就意味着……”
“你的行动会有很多合理的灰色地带?”
“聪明,那我就不废话了,”哪吒给李安年拿了块培根说,“现在小龙男的父母还在界管局被保护着,他们本人也惊魂未定心有余悸,非常乐意接受这种保护。你的问题其实也是他们想知道的,小龙男的母亲已经精神崩溃了,可以说丧失了独立自理的能力。他的父亲倒是神志尚在,但精神上也受了很大创伤,而且……你的怀疑没有错,他们的身体也不是完好无损的,男的肾脏衰竭,还得了贫血症。女的患上朴啉病,这些都是新门会的拿手好戏,所以翁先生很崩溃,可以说比他儿子状态还差,已经是生无可恋,赶他走他都不想走。怕不是那么大集团现在已经易主咯。“
“所以……你们的建议是什么?”
“界管局不是康复中心啊……我们只希望这一家三口……不,那对夫妻尽量离开界管局,因为他们两人构不成建立特殊保护的条件,也就是说……”
“这两口子的命你们是不会管的,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对吧。”
“别你们你们的啊,”哪吒不满道,“我也得服从领导指示,不是每一个被卷进事件的个体都有保护价值,我们又不是慈善机构。”
“那就小……害,都被你带偏了!”李安年猛地拍了下桌子继续说,“就翁旭然在乎父母的程度,那两口子不是迟早还得遭殃。那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们还回去救他们吗?”
哪吒头一回面露难色,斟酌着字句说:“不出意外的话……不会。你要明白,这一次救他们是因为我们要夺回主动权,找到临时据点也是一个大收获,但是下次未必就有更充分的理由让我们行动。总不能……小龙男在乎谁就去保护谁?所以……”
“看来最好的办法是让小……翁旭然跟他父母断绝关系,再来一波洗脑,断个彻底。”
李安年说完发狠似的用力嚼着骨肉相连,接着突然意识到,哪吒盯着她一动不动不言不语好久,看得她发毛。
“……看什么?”李安年缩了缩脖子说,“我就随口一说,操作起来……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哪吒皱起一边眉毛说,“都能把你变成猛男,怎么不能洗脑断关系了?”
“……什么?”李安年嘴里的肉都掉下来了,“药试……还会让我变性??”
“……不会的。”
“那你……是认真的吗?”
哪吒有些烦躁地扭开头咬着牙说:“我们在这寻思没有用,说到底,小龙男不同意我们也不能强行做这种事,有背人道。”
“你们还讲人道呢……”
“对人讲人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李安年连连摆手,“我觉得我有想法了,先吃,回头我试试,但是不一定管用,甚至可能起到反作用。”
“……我似乎懂你的想法了。”
“要不还是你来?”
“算了吧,这种事我来劝,我连话都说不囫囵。”哪吒说完低头开始搅自己小碟里的混合调料,李安年瞧着他无奈叹口气摇摇头,加快速度解决剩下的八个盘。
结果他们将烧烤食料统统解决干净,一点儿也没剩,居然花了整整俩小时,李安年打着嗝摸着饱胀的肚子在椅子上赖着时,猛然才想起翁旭然。
“我擦!”李安年直愣愣坐起来瞪圆眼说,“翁旭然不会在车里憋死了吧!”
“俩小时,不至于。”哪吒也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说,“不过你说得对,咱们该走了。”
李安年和哪吒这才一前一后离开烧烤店,不知为何踏出店门时李安年总觉得翁旭然是不是已经想法子“逃”出车子又不知道浪到哪儿去了呢?毕竟他已经不是凡人了,据说在界管局训练时已经进步神速,颇有神力了,凡人的车子,真的困得住他吗?
然而事实证明她多虑了,当她迫不及待让哪吒用上钥匙打开车门时,翁旭然拿衣服蒙着头,还是那样伸着两条长腿躺着,也不知是睁着眼还是真的睡着了。
“行了,回去再说吧。”哪吒绕到前方坐进驾驶室说,“这都大半夜了,你明天还得上班吧。”
李安年也坐进副驾,结结实实叹口气:“生活不易,社畜叹气啊。”
“不过……我听说,小龙男已经负担了一半房费?”哪吒转头问,“花销是不是……宽裕了一点?”
“宽裕是宽裕了一点,不过班还是得一样上,房还是付不起首付,唉,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哪吒往后瞥了眼后座幽幽道。
开车回家后,李安年钻进后座把翁旭然叫醒,当然,这个时候还是没法确定翁旭然到底是不是装睡,但至少他起身的时候看起来甚至清醒多了,可能长达两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是真的极有用。不过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脸臭的像粪坑里的石头,不管是李安年还是哪吒,他都懒得多看一样,只是就那么拖着背搭着衣服闷头走进电梯,回到屋里。
分开之前哪吒对李安年使劲儿使眼色,李安年比了个手势表示了解,然后就跟在翁旭然身后进了屋。
“要不你去洗个澡?”李安年嘿嘿笑着对翁旭然说,别说,白炽灯下翁旭然脸上被她一拳锤出来的伤痕相当清晰,也难怪前台小姐姐心生怜悯竟然想要主动掏钱。
翁旭然扭头看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进了浴室,李安年月瞧他心里越愧疚,不管怎么说,动手打人总是不对的,她要报复大可以用一样操蛋的话骂回去嘛,现在可真是不占理了。
于是在等翁旭然出浴之前,李安年仿佛在脑海里排演一会儿要跟他如何沟通,如何交流,如何在翁旭然情绪这么差的前提下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思来想去,向来死去,李安年发现一个事实:
这可太难了!
人家可是家庭突遭大难,几乎分崩离析了呀!
她越想就越后悔,早知道挨那两句骂也没什么,毕竟当时人家也是喝多了嘛。
“你是不是有话跟我说?”
冷不丁背后响起翁旭然的声音让李安年哆嗦了一下,她赶紧站起来堆起满脸笑问:“你……怎么知道?”
翁旭然只是勾勾嘴角,走过李安年跟前坐到沙发上,垂着头两手交叉起来,闷声说:“有话说就说,用不着憋着,毕竟,憋着也交不了差不是吗?”
“……你家里遇到这些无妄之灾,我真的……替你感到难过。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废话对你来说意义不大,你大概也是没耐心听,所以我就单刀直入,说说我的建议和想法吧。”李安年深吸一口气两手叉腰强迫自己一口气把接下来的话全吐出来,“我建议你从根本上断绝亲子关系,从主观上完全忘记有父母的存在,这样他们对于新门会来说就毫无价值,自然不会再去骚扰,更何况这次界管局的行动已经让他们吃到了教训。我说完了我知道你想打死我我这就走不碍你的眼。”
李安年刚要转身离开,却料不得一把被翁旭然拽住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