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料店主之死,阿依丽还是忍不住让拉缇偷偷报了官,虽然那两名黑衣人已经警告过她不要惹是生非,可她毕竟与那香料店主打了多年交道,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了,若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那该有多凄凉。
拉缇按照公主的吩咐,从官府回来时,见她家主人正靠着床头发呆,她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阿依丽,心中烦乱万千,如今没有了那香料商,她不知道还能从哪里买到制作安神香所需要的料材,虽然罗城之中,香贩不少,可是只有那一家铺子能集齐中原六国所特有的香料,特别是那羌国独有的冷蝉香,只此一家才能找到。
拉缇知道自家主子心情不好,只得好言相劝,“公主,今日您晚膳还未曾用过,不若奴婢命厨房准备几个您爱吃的小菜送过来可好?”
阿依丽却愈发灰心丧气,“拉缇,你实话实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父汗治国征战我帮不上忙,嬷吉卧病在床我也帮不上忙,如今就连为嬷吉做的安神香都做不了,我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拉缇忙摇头跺脚安慰她道,“不不不!公主,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别忘了您是我们罗国的公主啊!您还是罗国百姓心中的圣女,是罗国百姓的希望,只要您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您就能够稳定百姓民心呀!”
话虽是这么说,可只有阿依丽自己知道她到底有多没用,她不似几个哥哥们那般骁勇善战,也不似嫂嫂们那般勤劳贤惠,能够操持家事,她不像羌国公主那般善于舞刀弄枪,更不像传说中的昙国公主那般精于诗书笔墨才情兼备,她唯一擅长的也只有唱歌跳舞逗父汗嬷吉开心,可是却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算了——”她幽幽舒出一口心中郁结之气,“我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想得太多脑袋就疼,先出去用晚膳吧。”
说完她就领着拉缇到了客栈对面的酒肆用膳,罗城来往贸易的商人众多,小酒肆里宾客满座,她们也是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座位。
刚入座,她便发现邻桌坐着一位气宇轩昂风度翩跹的玄衣公子,正向她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他目光如炬炯炯有神,眼中闪烁着星芒,看神情,对她并没有什么敌意,反而还带着友善的笑容。
拉缇见状,顿时起身护主地挡在了阿依丽跟前,拦住了那公子的视线,并威慑他道,“休得无礼!”
“拉缇!”阿依丽反应过来后忙叫住她,压低声音道,“你就别大题小做了,快坐下,我们现在是男子,既然是男子又怎会怕别人多看自己两眼?”
拉缇这才不甘心地坐了下来,可邻桌的公子笑得愈发肆无忌惮,简直可以用轻浮来形容,她家公主何曾被人用这样亵渎的眼神羞辱过!
拉缇实在忍无可忍,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那公子怒骂道,“笑什么笑?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我么?”面对拉缇的质问,那公子表情有些惊诧地指了指自己,随后泰然自若地笑道,“我不过笑你家主子背上有奇怪的东西而已。”
闻言,阿依丽乍然起身,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有什么东西在爬动,她转身让拉缇看,却是让拉缇倒抽一口凉气。
她大惊失色,惊呼一声,“主子您别动!是毒蝎子!”
这罗国地处沙漠之中,而罗城则是一片荒漠中的绿洲,所以在罗城里什么样的毒物都有,更是常见,普通老百姓习以为常,见到了毒蜘蛛毒蝎子都能从容应对,可阿依丽不一样,她虽然是土生土长的罗国公主,可皇宫里面却很难见到毒物啊!
感觉到那毒蝎子慢慢往上爬,就快要爬到阿依丽的脖子里,她便再也无法直视,闭着眼睛忍不住大声惊叫道,“快!快把它赶走!快啊!”
阿依丽的叫喊声霎时惊动了四座,来往的商人见她身形瘦小又细皮嫩肉的,都将她当作是胆小无状的少年,而那只蝎子,只要没伤到自己,大部分人都选择坐视不理,全当看一场好戏,所以无人出手相助,阿依丽便愈发着急了。
拉缇也很心急,她尝试着用手去捉那蝎子,可是那黑得透亮的蝎子高高扬起了自己的尾刺,不甘示弱,让她根本无从下手。
就在主仆俩手足无措时,那原本淡定坐着喝酒的玄衣公子将手中酒杯一放,拇指稍稍一用力,指尖的筷子便弹射而出,擦着她白皙的脖颈,穿过她的发丝,一眨眼的功夫,那蝎子便被那根筷子给钉射到了墙上,动弹不得。
酒肆里喝酒吃菜的商人们根本就没看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愣愣地盯着墙上的毒蝎子啧啧称奇,拍手叫绝,就连拉缇都没有察觉,可阿依丽却知道是谁救了她。
她还没有开口道谢,那玄衣公子却是神色淡淡地飘来一句,“算是你欠我的。”
她没想到,就这一小会儿功夫,她便欠下了别人的债,而且这是救命之恩,并非小恩小惠,债是肯定要还的,她身为一国公主,又怎会随意欠人人情。
既然要还债,自然要知道对方是谁,“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桑律。”他望着她,眉峰刚毅,目若烈隼,气度宛如善于在荒野中狩猎厮杀的狼王,正如他的名字。
她不敢与他对视,在他的眸光中,自己就仿佛是他眼中的猎物一般,卑微而渺小,纵使她身为一国公主,却也如此不自信,倘若换作平常人,他这一眼,大概肝胆都要吓破了。
她忙收回视线,换了个话题道,“不知阁下府上哪里,改日我定当登门道谢。”
他唇角微扬,像是不屑,“不必。”
听他的意思,倒是不需要她还他人情,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对她说她欠了他?
她感觉脑子很乱,不过她总归是不想欠别人什么,于是便让拉缇将那名叫桑律的公子酒菜钱付了,他不反对,她亦乐得自在,如此这般,可算是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