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丽格外诧异,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你……原来你一早就知道?”
他点了点头,语气里颇有一抹调侃的意味,“你的画像罗城里家家户户的墙上都挂着,我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见。”
阿依丽从未想到,自己费了一番心思的乔装打扮竟然那么容易就被王桑律给识破,心里感到了一丝喜悦,可片刻之后变成了难以名状的失落,“这么说来……你是因为知道我是罗国公主,所以才三番四次的帮我?”
“不,我帮你是因为。”他的目光真挚而深情地凝视着她,语调温柔沉稳,“你是小依,王小依。”
听到他唤自己小依,她愈发感到这是莫大的讽刺,“既然你一直都知道我在撒谎,为何却不拆穿我?”
他支着颐歪着脑袋望着她轻笑起来,“拆不拆穿你,这重要么?难道拆穿了你,你就不再是小依了么?”
看到他冷峻的面容绽放出的那一抹微笑,阿依丽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中,心中的某一处地方,仿佛被一束温暖的初阳溶化。
原来喜欢一个人,会让自己的眼里只剩下他,她不想与他错过,她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他,她踌躇了许久,终于还是问出了她一直想问他的话。
“像你这样的昙国男子,会愿意娶罗国的公主成为罗国的驸马么?”
“为什么不愿意?”他眼中含笑地看着她,在火光的倒映下,眸中闪烁着点点星芒,“既然喜欢,怎会在乎?”
他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的神情,让阿依丽失了神,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应该说她不敢相信自己心里的想法,王桑律这是在说,他喜欢她吗?他真的也喜欢她吗?
她的心脏疯狂跳动着,脸红得厉害,模样看上去胆小怯懦,可是她知道她必须勇敢说出口,“王桑律,你……你的意思是——”
“桑律。”他莫名开口打断了她,“叫我桑律,从今往后,都要记得这个名字。”
她哑然,不知为何他原本温柔含笑的神态又恢复如初,冷冷地给人一种距离感,让她原本已经说到嘴边的话,再也无法问出口。
阿依丽错愕地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桑律却是站起了身,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她感觉到来自他身上的温暖和味道,同样是男人,桑律身上的味道却与她父汗和几个哥哥不同,有种淡淡的幽香,那样的味道,让她觉着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你手受了伤,就早些歇息吧,我守夜,不用怕,我不会让你有危险。”
桑律对自己的关心让阿依丽原本失落的心情又好了些,她信任他,毫无保留,她知道,在这荒漠之中,除了信任桑律以外,她已别无选择。
阿依丽在石屋内柔软的沙堆上躺了下来,裹紧了身上的衣物,背对着火堆和桑律沉沉的睡去。
火堆中的柴火在噼里啪啦地燃烧,升腾而起的点点火星在空中翩然飞舞,桑律隔着火堆神情复杂地望着阿依丽的背影,火苗倒映出的火光在他的脸上跳跃着,忽明忽暗地照耀着他英挺的脸庞,他那一双眉峰刚毅的郎朗星目中,闪烁着隐藏不住的遗憾与神伤。
“阿依丽——”他口中轻声呢喃着,“你若不是罗国公主……那该有多好……”
半夜里,桑律盘腿坐在火堆前闭目打了个盹后,便习惯性地惊醒过来,他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了仍然熟睡在沙堆上的阿依丽,这才松了口气。
大漠的夜里,气温骤降,寒冷刺骨,他给火堆加了些柴火后,便站起身,走到阿依丽身旁蹲了下来。
他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面对着他含笑熟睡的少女,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抚摸过她粉嫩的脸颊,也不知她梦到了什么,竟然连做梦都能笑得如此甜,这般对他毫无防备,简直单纯得不像话。
他背靠着她坐了下来,看向石屋外的大漠,这样的场面他丝毫不陌生,只不过,以前的他是坐在行军的营帐中,也是这样看着帐外的大漠,无边星河,天地苍茫,在这个大千的世界中,他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微不足道,可他知道他是天之骄子,他是皇子,他虽不能逆天而行,但他终有一天可以俾睨天下,可以让万众称臣,可以让全天下的子民匍匐在他的脚下。
他一直在为了那一天的到来而努力着,磨砺着,厮杀着,然而那一天却仿佛离他越来越远,他无法忘记父皇临终前对他的嘱托,只因那一句遗言,便让他曾经遭受的苦难和伤痛都付诸东流,如今又因为皇兄的一句玩笑一个赌约,他便只身一人来到这里,以身犯险。
他知道他不能仁慈,他没有后路可选,为了他手中的权力,为了他已经拥有的威望,他必须做到不择手段,否则,他将成为人人皆可践踏的蝼蚁。
石屋外,圆月当空,寂静的夜里,传来一声声幽怨的狼嚎,忽远忽近,那或许是狼王在向明月述说着自己的孤寂吧,亦如此时此刻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