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之后,别院中只剩下了阿依丽以及桑律,阿依丽转身准备回房,却被桑律从一侧拉住了胳膊,她不解地回头看向他,正准备挣脱,他却顺势手腕向下一滑,牵住了她的手,与她的手掌相合,十指交握在了一起。
阿依丽惊诧地抬眸看向桑律,他却是一派悠然自在地牵着她就往玉湖边的花丛里走。
“你放开!”
阿依丽挣脱不开,终于忍不住出声向他怒喝,他却不以为意,一直带着她走到了花丛中间一颗满树黄叶的杏树之下。
阿依丽惊讶地看着树下那一地金黄的树叶,再抬起头顺着三个人才能环住的粗糙树干向上看去,茂密的枝干向四周伸展开,就像是一把金色的巨伞,而树干之上,吊着一个拴着手臂粗麻绳的秋千。
桑律牵着阿依丽走到那秋千边,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了秋千上,神色怅然地幽幽道,“这秋千早就为你准备好了的,今日才派上用场。”
阿依丽有些抗拒,想起身,桑律却用力将她推了出去,她只得拽紧了秋千绳。
桑律一边推着她荡秋千,一边絮絮叨叨着,“我已经吩咐忌阆从罗国回来时,带一些丹箩花籽回来,到时候我让人在玉湖边都种上,好好打理,待花期一到,你便可以在这树下荡着秋千欣赏丹箩花田。”
阿依丽坐在秋千上沉默不语,她知道桑律为了讨好她,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可是她最想要自由,她最想要离开这里,他却做不到。
桑律猜不出她在想什么,只好自顾自地继续道,“若是玉湖里死了的那两个女婢让你觉着膈应,我便命人将湖填了,全都种上丹箩。”
阿依丽岂会对两具尸体膈应,她早就已经见到过罗城皇宫里的那一地残肢断臂血流如海,还有死在她面前的亲人们……
“你为何相信那两人不是我杀的?”
虽然阿依丽觉得没有必要再去追究这件事情,可是,他对她毫不犹豫地维护,还是让她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我知道你不会杀人,你谁都不会杀。”
桑律多么想告诉她,从他在罗城里见到她第一眼开始,她就像是一个圣洁的仙子,单纯而美好,她从没有经历过皇宫里的明争暗斗没见过尔虞我诈的腌臜手段,她对他毫无防备之心,她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一个人,又怎会有那些歹毒的心思。
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秋千在微风中晃荡着,唯有头顶的树干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良久后,她垂眸盯着地面的黄叶,冷声道,“桑律,就算你为我做再多,对我再好,我也不会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感激。”他拉住绳索,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来仰视着她,“我说过,我是你夫君,你是我的妻,我呵护你保护你,何须感激?”
阿依丽俯视着他,无声地与他四目相对,她知道他后院里的女人都惧怕他,可是偏偏她不怕,他也唯有在她面前才会放低姿态,她知道自己与他之间隔着血海深仇,隔着无法逾越的鸿沟,可是,这样的仇恨不知何时开始动摇,她痛苦,她只觉这是折磨,她必须离开这里,必须离开他,她怕有一天,她不忍心再对他下手,杀了他……
桑律凝视着她浅棕色的眸子,从她的眼神中已经看不到她对他的恨意,他很欣慰,原来淮夫人说的是真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总有一天,能够将他们之间的那一堵隔阂敲碎。
他伸手握住她柔软白皙的手,小心翼翼地询问她道,“十日之后便是皇室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我想带你一起去,可好?”
他只想每时每刻都能看到她,祭天大典一去数日,他必须带上她,一是放心不下,二是心里不舍,三是想带她出去散散心。
阿依丽有些不自在地将双手从他的掌中抽回,垂眸沉思,既然在这王府里她找不到机会逃走,那就在去祭天大典的路上想想办法,说不定,能够寻到逃走的机会。
“我去。”
阿依丽回答的声音很轻,却是让桑律一双漆黑如黑曜石的眼睛霎时就明亮起来,眼中更是含着藏不住的喜悦,难掩激动,“你真的愿意同我去?”
阿依丽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桑律的心又沉了下来,为何她连一句骗他的话都不肯说。
“我知道了。”桑律缓缓地站起身,转身时,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你一定是想趁祭天大典的时候,找机会逃走,对么?”
阿依丽心里感叹着,他又何必明知故问,只是有些担心,“你还带我去么?”
“小依——”桑律重重叹了口气,转身看向她,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这一路上,羽林卫的防护比平日多七成,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么?”
阿依丽也不想瞒他,“不管最后是否能够逃走,若你带我去,我就会逃。”
桑律无奈地摇了摇头,奈何不了她,不过,他相信羽林卫定然也不会让她逃走,他只能提前同那些侍卫们打声招呼,莫要伤了她。
桑律复又俯身蹲在了她面前,仰望着她提议道,“就算你要逃跑我也还是要带你去,不过,我要同你打个赌,若你真能逃走,我便不再去找你,但若是你逃不掉,你便安安心心地守在我身边,踏踏实实地待在王府里,如何?”
阿依丽原本并不想同他打赌,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她什么也没有,更没有胜算,她如何同他赌,然而也正是因为她一无所有,才能够不管不顾。
“战王,你可要说话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