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暖皱着眉头,将慕良笙护着自己脸颊的手拿下,刚好便看见一个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悠哉悠哉的走了过来,停在墓前,缓缓鞠躬后才回头,双目圆睁,不怒自威。
“我说了,从你走出傅家门那刻开始,你就没有资格再站在这里,滚!”
洪亮如钟鸣的声音震得程暖耳朵嗡嗡,她以为按慕良笙的霸道性格,此时一定不会退缩,搞不好就是针尖对麦芒的一场恶战,可慕良笙却并没有任何反驳,只是沉默了两秒,才喊出两个字——
“义父。”
“别这么叫我,堂堂身价上亿的慕氏集团总裁,我傅某人怎么担得起。”
他的双眼如铜铃,环顾了一圈以后,突然前迈两步,向程暖靠近,慕良笙眉头一拧,拉着程暖也紧跟着快退两步,可虽是如此,眼看着中年男人还是快速贴近,手都要够到程暖的衣袖时,突然砰地一声——阿瑟从后方飞了出来,一脚踹在他的手臂,让他又倒退一步。
“义父,我还在阿笙的身边,我们好久不见。”
阿瑟的声音很平淡,和平时说话没有什么区别,但却陡然让程暖的心凉了几分。她看了眼阿瑟,又与中年男人对视,看他仰头一笑。
“阿笙,这小丫头是你心心念念要找的心上人?我看还比不上阿瑟一根头发丝。”
“义父!这是当年救了奶奶的人,她叫做程暖。”慕良笙冷厉回答。
于是中年男人的目光又再次放过来,将程暖上下打量一番后微微皱眉,“原来是这样。本该请你到家中一叙,聊表感谢之意,可惜陪你来的人我不喜欢,就这样吧,都滚,以后别来了。”
“自从离开傅家,我这么多年从未回到这里,不是因为义父你不喜欢,而是谨遵奶奶遗嘱,此生与傅家再无牵扯。所以我来与不来,义父你都做不了主。”
慕良笙总是这样很轻易就能气到别人,于是中年男人闻声也怒极而笑。
“不要以为有点慕家的资本就可以在我面前张扬,阿笙,你要记住,姜是老的辣。”
“我也不是当年的傅良笙了,义父。”
慕良笙捏了捏程暖的手,示意她安心,他却与中年人针锋相对,两人之间的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程暖沉默关注着一切,心底里有太多的感叹。
原来自己,真的还一点都不了解慕良笙,一点都不。
“试问这位长辈,这里躺着的,应该是你的母亲,你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为难自己的孙子,她还能安然长眠吗。”
傅门忠的脸色顿时铁青,眸子锁在慕良笙的身上,与之前流于表面的怒气截然不同,只是冰冷的说,“走吧,别回来了。”
慕良笙和阿瑟相视点头,缓缓对他鞠躬,随后四人一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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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慕良笙带着程暖入住了整个盐风城最豪华的酒店,广阔的落地窗外,就是无边无际的海洋,有海船,有灯塔,还有一条临海公路,亮着黄色的光,向远处蜿蜒而去。
“我想,我现在可以听你给我讲故事了。”
程暖站在落地窗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心情要观赏美景。慕良笙站在她身后,环抱住她,略微沉吟后才说。
“我只能简略的给你讲,我和阿瑟其实都是孤儿,我们一前一后被奶奶从孤儿院领养以后,就一直住在傅家,跟随傅家学知识,学手艺。后来我们长大一点,我头脑很灵活,阿瑟学习技能很快,奶奶和义父培养我们的观念就背道而驰了。义父希望我们为傅家家业效力,奶奶却希望我们能脱离傅家,过衣食无忧的普通生活。再后来,由于仇人报复,奶奶遭遇不幸,我就被慕氏夫妇带走了,阿瑟一开始留在了傅家,偶然的机会,我们重逢……”
“再之后的事,你差不多都能猜到了。”
“孤儿,怪不得……那傅家的家业是什么?”程暖问。
“傅家很庞大,经营的家业却不是正道,所以奶奶不希望我和阿瑟再过那样的日子。”慕良笙很认真的回答,让程暖心头咯噔一声,随后想起些事。
“你之前说,阿笙这个昵称很特殊,究竟特殊在哪里?”
“我和阿瑟的名字都是奶奶取的,鼓瑟吹笙,隐喻世事安好。全天下,除了你只有奶奶那样称呼我,她对我,恩同再造。”
“可是,阿瑟今天也这样叫你?”
“很久以前她这样叫我,后来就一直叫我慕总,今天的场景可能让她想起了以前吧。”
“是吗。”程暖不知道是失望还是难过,抿紧了唇,从慕良笙的怀里挣脱出来,极目远眺,想要将视线放的更远,远到看不见慕良笙的地方。
气氛一度沉默,很久以后慕良笙才颓然,“暖儿,我保证没有再瞒你一点。”
没想到慕良笙会说这种话,程暖终于还是回头了,看着他轮廓分明的容颜,良久轻叹。
“阿笙,我发现我爱你。”
爱一个人是盲目的,程暖以前只听说过,没有感受过,现在感受到了,但是也盲了。
他的身世,经历,甚至他是不是喜欢过别人,这样都不重要了,只要自己能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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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几天,慕良笙带着程暖去了他小时候呆了好几年的孤儿院,去了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海边游泳看夕阳,去了他小时候最想去的游乐园,这趟旅程让程暖觉得很值得,因为她终于也了解了慕良笙的过去。
可惜,整个旅途美中不足的是,已经上了年纪的孤儿院院长,第一眼将程暖错认为阿瑟。
如梦似幻的旅行结束,四人又再次回到了天城,慕良笙和柳长青面对的是无止境的文件和会议,程暖却缠上了阿瑟。
“阿瑟,你给我讲阿笙的故事吧,阿笙不是说了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用瞒我了?”
“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这几天我都已经说的差不多了……”
阿瑟坐在阳台上看书,不过多半是没有看进去的,因为书页半天都没有翻动。
程暖闻声也有些无奈,“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不讲故事,那你教我其他的什么吧,你不是会很多手艺?”
“……”
合上书,阿瑟拧紧了眉头,非常严肃的与程暖对视,而后起身,“好吧,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