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一盆冷水兜头淋下。

庄平川悠悠转醒，脸上冰凉黏腻，浑身湿漉漉，仿佛刚刚从水里捞上来的落水青年。他想抬手拨开脸上湿哒哒的头发，动作一顿。浑身无法动弹，他睁开眼，两个脸盆逐渐放大，他吓了一跳。

“你们干什么？”

他挣扎几下，没捣腾开，质问：“绑我做什么？”

温然冷笑，抬起右腿，飞快地踢了一脚，“你都要杀我了，我现在只是绑着你，感恩吧。”

“胡说什么？我吃饱了撑啊？杀你？！笑话。”他做过的事，不一定会承认；但没做过的事，绝对不认。

不见棺材不掉泪。

温然脖子一歪，指指上面渗出血迹的划痕，“你伤的。”

姜去寒偏头，瞳孔倒印出她修长的脖颈、一道约莫拇指长的伤口。殷红的血迹缓慢往下流，滑过她的喉咙。

白皙细腻的脖颈、新鲜温热的血迹。他想，摁住她，上前品尝……

他眼神一暗，呼吸急促，垂在两侧的手握拳，指甲划破掌心的刺痛让他逐渐清醒。

庄平川抬头。

温然的伤口切面细、长、深，在尾端还略带一点弧度，这是他软剑攻击后特有的创口。

我什么时候伤了她？庄平川陷入迷惘。

温然冷笑，“还想抵赖，人证物证皆在。”想想好像有些不对，什么物证，伤口在她身上，但她是人……

庄平川佯装无事发生，眼神游离，虚张声势：“这么点伤口，你说迟些都结痂了。”

姜去寒眼底双眼一眯，手腕一翻，指缝的铜钱飞速而出。

庄平川哀嚎一声，“嗷~”

只见他的脖颈处也出现一道同样的伤口，血迹滋滋往外冒。

温然脸上笑嘻嘻，朝姜去寒挤眉弄眼，就差开口赞他“干得不错”。

庄平川捋清整件事起因后，眉头紧锁，语气肯定：“我被控制了。”顿了顿，他接着说：“我要立刻出发，前往山林阁。让精华尊者看看，我觉得这事和阴向暖最后说的话有关。”

温然和姜去寒相互看一眼。

温然颔首，“你带、你带你自己先行一步；我和他走另一条道路，到山海城后会合。”

山海城是云岭界的第一大城，离山林阁仅有一百公里。

神殿的追杀目标是她，走一道风险太大。

庄平川闻言，心底有些失落，她不信任他。

他收敛神情，矜持高傲地点头。

﹡

明灯坐在马车前头，打量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他在搜寻前往云岭界的客人，争取把历练的最后一份工作做完，回去好交差。

“哎！仙长，可要前往山海城？”

“仙长，去山海城吗？便宜啦！三个中品灵石就行。”

“这位仙长，您去山海城吗？”

……

明灯卖力推销自己，无人购买。

正待长吁短叹今日不行，明天再来时，见到两位气质出众的道侣，眼神一亮。

“两位仙长，去山海城吗？很便宜，三块中品灵石。高端马车，不晃不晕；珍惜兽骑，白雪飞马为您服务，让您的旅程精彩纷呈。”

明灯认为的道侣就是温然和姜去寒。

她一听，三块中品灵石，好像不错，点头应下。

“唉~”

温然萎靡不振坐在马车前头，这是她第十八次叹气。

事情是这样的：本来她以为可以坐飞梭直接飞到山林阁，搓手手等着姜去寒。飞梭他是拿出来了，但启动需要三十颗上品灵石，加上中途添加的，从沃野城到山海城至少要五十颗上品灵石。

钱……都得她出。

温然果断放弃，想到让晕乎搭乘。姜去寒打死不坐，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城里寻找马车。

明灯非常关心客人，这位仙长看着年纪轻轻，怎么叹气呢？难道跟道侣闹别扭了？看了眼上了马车就没说过话的姜去寒，他觉得自己真相了。

明灯安慰温然：“别叹气，这道侣嘛，就得哄的，拉下脸，好生说几句，什么都过去了。”

看他，多么体贴，使出浑身解数让顾客身心得到满足。明灯为自己的服务精神感动了。

温然垂头丧气，随口应道：“对，你说的没错……嗯？道侣？我们不是。”

姜去寒被温然逐渐拔高的声音惊扰，他撤回结界就听到“道侣”二字，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后闭上眼，竖起耳朵偷听两人对话。

“哎呀！您不要害羞。两位仙长般配得很，我远远看着，两位穿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发饰，哎哟，真让人羡慕。你们感情一定很好吧？闹别扭了他还听你的话，多好的道侣呀。您赶紧哄哄，憋坏了不好。”

明灯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接着布了个小结界；捂着耳朵，跟温然示意他听不见，让她不必顾忌。

温然以手抚额，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跟姜去寒穿同样的衣服是因为都是他让人准备的，几十年都这样；至于发饰，她今日出门随手戴的，跟他撞色只是偶然。

明灯见她没表示，心里急，这样可不行的，他朝温然挤挤眼，催促她主动。

温然：“……”

她大概明白在现世时，为什么很多人网上吐槽柜姐的“热情”服务。

她硬着头皮转头，指指明灯，跟姜去寒说：“他瞎说的，你别太在意。”

姜去寒定定看她一会儿，“嗯”了一声，继续修炼。

明灯见证他们重修于好，心情舒畅，跟温然开始聊天。

“我叫明灯，仙长怎么称呼？”

“在下姓温。”

明灯立即点头，脸上挤出一朵菊花笑：“温仙长。哎呀，我就说嘛！看到您就能晓得温润如玉，说话温和有礼，一举一动温文尔雅。这温字跟您，缺一不可，甚是相配！”说完还举起大拇指，以示真诚。

温然真的没见过这么能说的，她甘拜下风。

“明灯道友的姓名很有个性，指路明灯。你做马车生意，一定很好吧？”

明灯万分感慨，“哎呀，这事说来话长。我下山历练，第一份工作是客栈伙计，有一天，两个宗门弟子打架，把掌柜打伤了，客栈就关门了；接着我给一户人家的小姐当护卫，没想到小姐突然顿悟，遣散仆从，归隐山林；然后我给一家拍卖行当学徒，别人来找茬，坑了拍卖行一笔，周转不上，倒闭了……”

温然从一开始的好奇到惊诧再到钦佩，小声吐槽：“果然是冥灯，干一行完一行。”

明灯接着说：“最后，我买了马车，打算最后接一次客人，历练就结束啦！”

温然：“……不知为何，我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