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吾轻轻放下逐慈那已然僵硬冰冷的身体,泪水打湿了眼眶。
他哽咽着,咆哮着,拿起紫冰禅杖拼了命的往逐心身上劈来。
可逐心对他根本不屑一顾,只是轻轻的一抬手,那天火尽数往他的身上袭卷而来。
他躲避着,奋力抵挡着,却终是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逐心瞬间将他擒住,一脸轻蔑而得意的狞笑着。
“大舅子啊,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把这紫冰禅杖交给我吧。不然,这天火焚城,你封家举族之人,都要随你一起陪葬了!”
清吾被他践踏着,侮辱着,整个脸被逐心狠狠的踩在了泥浆里。
他的嘴巴里,鼻子里,耳朵里全部浸满了泥浆,徒留着一双眼睛,充满着血丝,鲜红的,愤怒的,绝望的。
他的眼光扫过面前已经伤亡泰半的族人,那利箭还冒着火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人们扭动着着火的身子凄厉的惨叫着,哀号着,一个又一个,倒下又焚烧。
他猛的闭上了双眼,绝望而悲恸的怒吼着,一边哭又一边大笑了起来。
“你想得倒美!——我就是死,也一定会拖着你一起陪葬!”
他拼尽了全力从逐心的脚底下爬了起来,将紫冰禅杖死死的环抱于胸前。
那逐心一脸势在必得的轻蔑与得意,只是将他当成自己手中的玩物,不停的把玩着,挑唆着,不屑一顾。
他站直了身子,迎着逐心那轻蔑的眼神,轻轻揩去自己脸上的泥浆和泪水,赧然一笑,一口洁白的牙齿在这满嘴的黄泥和血水里,更加的晶莹透亮。
他紧握着手中的禅杖,仿佛自言自语般轻声呢喃着,目光坚定而绝决,一脸的释然。
“我,封清吾,以族长之名,开启紫冰禅杖!请封家先祖,以这漫天水灵力,救我族人于危难,灭我仇敌于眼前!”
他口中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将自己的双手划过那禅杖的顶端,那顶端的机关触动,咔嚓一声,划破了他的手掌。
沽沽的鲜血顺着禅杖溢流而下,浸透过那栩栩如生的芙蓉花瓣,静悄悄的开出了一朵朵妖艳的红莲。
他咧嘴畅快淋漓的笑了起来,嘴角的血水和着泥水,交织着,滑过颈脖,滚落于胸前,泼墨着一幅鬼魅般凄清绝然的画卷。
他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寥汀和丑叔,满眼深情而绝决,拼命大喊着“快跑!——”却又一把抓住逐心,将这紫冰禅杖奋力往他们中间一甩。
那禅杖直直的矗立于地,变成了一人多高的真正的禅杖模样。
顿时,一片冰封冻结之声响彻耳畔,那冰自禅杖而起,迅速向周围蔓延,一把冻住了他和逐心。
那逐心刚还兀自的得意着,却不料这冰直接从他的双手而起,瞬间将他冻结了起来。他张着那疑惑的双眼,不可思议的盯着清吾,张着嘴还想说着什么,那话还没出口,整个人便已凝结成冰。
那冰快速向周围散去,只听得到“咔嚓”的响声,平静而安然的冰封着一切,凝结了一切,掩藏了一切。
那天火骤熄,飞箭停在了空中。
树木不再摇曳,黑烟亦不再飘散。
那泥浆里早已被烧成一抔焦土的尸骨和骨灰,蒙上了一层透明的冰霜,默默的充斥着这一个修罗炼狱般的噩梦。
还有那未受伤的人们,惊叫着,奔跑着,向着前方狂奔而去。可他们哪跑得过这冰封的速度,挥舞的双臂、奔跑的脚步、张大的嘴巴、惊恐的眼睛,瞬间冻结、凝固,在这冰层里,化成了一个个冰人,定格成一座座奔跑的雕像,诉说着这一场永恒的灾难。
丑叔一把抱起灵儿,想要拉住寥汀的手,可她还没来得及抬脚,那冰便将她的双脚凝固冻结。
“快走!——”
她大喊着,留下了最后这一声断响,遗憾而又急切的目送着灵儿那无辜天真的大眼睛,目送着丑叔仓皇逃离的背影,永远的留在了这一层冰霜里。
丑叔死命的往前奔跑着,双腿踢蹬起满地泥浆,那泥浆和着尘土,溅得老高,阻挡着身后紧紧跟随着的冰层。
眼见着前面就是封雪紫域的出口了,他张大了嘴巴大叫了起来,释放着自己体内最后的一点力量,伸长了脖子,拼尽了全力往前冲去。
可他抬眼看到了那从天而降的冰棱,仿佛一个穹顶,囫囵的将整个封雪紫域笼罩了起来。
“灵儿,快跑!——”
这就是那冰封的边界,只要逃离这里,就安全了!
他来不及多想,只有拼尽了全力,将灵儿往这边界外一抛,自己便这被冰层彻底的吞没了。
天地一片澄净透明。
整个封雪紫域被这巨大的冰层覆盖,无声无息。
仿佛一场噩梦,梦醒了,徒留一片死寂,被这厚厚的冰层笼罩,掩藏着一切罪孽与丑恶,痛苦与灾难。
在这大雪飘飞的漫漫天地里,如一颗透明又浑浊的泪滴,凝结在极地王国的最北边,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四周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丑叔呜呜的哽咽声,抽抽嗒嗒的擤着鼻涕。
火苗还在噼啪作响,随风摇曳晃动着,舔舐过那早已烤焦的小鱼,一片焦糊味升腾,窜进了这一片死寂的天空。
已是傍晚了。
那日落西沉,只留下漫天霞光,狞笑着,舞动着,不肯就此丢盔弃甲,仍扭动着身躯做着这最后的垂死挣扎。
风冽又咽了咽口水,肚子咕咕作响,却只是如一个做错事的孩童似的,垂首呆立一旁,眼睛瞟过小仙女震惊的面庞。
那一双晶莹闪烁的大眼睛里,满含着不可置信的疑惑与悲伤,噙满着的泪水,如星光样耀动,一点一滴,颤抖着,闪烁着,只待着最后一涌,便能决堤而出,淹没崩塌。
风冽有些害怕的轻轻拉着小仙女的双手,那冰冷的指尖,透着丝丝寒气,凛冽如霜,冷寂如冰。
“姐姐……”
他轻轻唤着她,用自己宽厚温暖的手掌,缓缓的揉搓着她的双手,将她从心底那梦魇似的冰封噩梦里,一点一点温柔而轻婉的唤了回来。
天,彻底暗了下来,晚风轻拂,吹过这层层冰霜,虽然寒意犹在,但这雨,却终是将下未下,摇摇欲滴。
风冽仍是担心的死死盯着她,做好了她随时崩溃大哭的准备。自己的胸膛,可以随时给她依靠,自己的肩膀,亦永远是她的依偎。
按常理来说,这刚一醒来,便得知自己的爱人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长和族人,这样的爱恨情仇,换成任何人都是不可能接受得了的。
风冽一直等着,等着小仙女的嚎啕大哭,等着她的悲恸欲绝,等着她的泪湿衣襟,等着这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可是,居然,没有!
玉魄只是深深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慢慢的消化着丑叔刚刚所说的炼狱般的灾难。
也许,经历过生死,她才能如此淡然的接受着自己亲人的生死吧。
她轻轻拭去了眼角闪烁的星光,硬生生的将那悲伤的泪水藏进了心底,然后,一抬眼,目光坚定,神色庄重的看着丑叔。
“那不是逐心!绝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