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阿箬,本是一对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她比阿箬长一岁,更像是姐姐样对阿箬照顾得无微不致。两人的父亲,同是天火蓝城的肱骨之臣,一文一武,共同守护着天火蓝城。
她内敛,沉稳,遇事冷静,见惯了父亲沙场之上的血腥杀戮,更有一股杀伐绝断的英气;而阿箬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天真柔和,善良温婉,楚楚可人。
若不是因为他,这个突然闯入她生活,夺走她芳心的男人,她和阿箬应该还是最好的姐妹,她们还是会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这一切,都在八年前的那一日结束了。
她还清楚的记得,那一日,长夏的午后,毒辣辣的阳光空荡荡的扫掠过方府的海棠春院,院子里,海棠树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任凭着纺织娘单调的歌声,长长短短诉说着一段无人能懂的过往。
她刚刚才随父亲从军营回来,两年多未见的两个好姐妹,躲在阿箬的闺房,嘻笑着诉说着这一路的新奇与思念。
然后,她一边听着阿箬满脸幸福的诉说着她的爱情,一边看着她安静的做着女红。她于女红并不擅长,倒是像个男孩子样喜欢舞个刀弄个枪。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悠悠的洒了进来,静室飘香,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绯红着面庞,活泼跃动,竟似一幅恬淡温馨的水墨画,柔和又温婉。
突然,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了,迎着午后的阳光,一个面容苍白,满身血迹的少年,仓皇而惊惧的站在了门口。
那一身淡蓝色的素净长衫,薄纱的面料,迎风扬起,摇曳着衣襟上浸透的点点血渍,像一朵朵盛开的红莲。长身玉立,沉静而冷峻。那嘴角渗着还未干透的血迹,却仍掩盖不了那一张清隽帅气的面庞,和他身上的俊逸与飘洒。
她的心一惊,莫名的被牵扯得鼓样擂动起来。
他看着她们,愣了一下,却没有避让,只是痛苦的皱着眉头轻唤了声“阿箬”,然后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她们的面前。
“月凛!”
阿箬丢下手中的针线,紧张的一边唤着他,一边搀过了他。可她那柔弱瘦小的肩膀哪能扶得住他,倒是他将她一把拽倒了,两人头碰着头倒在了门口。
那一瞬,她便已然明了——面前这位高大清俊的男子,便是阿箬口中刚刚提到的这天火蓝城的御火大祭司蓝月凛,更是这阿箬深爱着的男子。
这两年来,她在阿箬幸福满溢的信函中,早已熟悉了他。今日,才是第一次真正的见到了他。
她有一瞬间愣神。
在阿箬的信函里,他永远都是那么的淡定从容,宽厚冷静。
她知道,他是天火蓝城鼎鼎有名的御火大祭司,深得宁王爷的信任,可谓是战功赫赫,勇猛无比,年纪轻轻便收服了三大家族,更是整个极地王国的一个传说。
她亦知道,他和阿箬青梅竹马,优雅沉稳,善良温和。两年前,在收服黑土原田家时,曾坠落悬崖,被阿箬所救,从此便对阿箬一往情深。
可这样一个神秘而强大的男子,今日却无比狼狈而脆弱的倒在了她的面前。
她只听到阿箬惊慌的哭泣,掩盖了他拼命克制着自己的痛哼声。
半晌,她倒是先冷静了下来。
“阿箬,别紧张,先把他扶到床上去,别让人发现了!”
她一个箭步冲上来,首先将他们身后的房门给掩上了,然后俯下了身子,帮着阿箬一起,一左一右将他扶到了床上。
他的身子像一团火似的烫手,才几步路的距离,已是将她烘烤得大汗淋漓。而他自己更是烫得难受,那全身汗水暴流,将身上的衣服浸得透湿。可他仍拼命的咬着牙,死死的握着拳,那拳头都被他拧着嘎吱作响。
“月凛,你的药呢?那凝冰丸呢?”
阿箬这才缓过了神,双手着急的向他腰上的香囊袋摸去,可那香囊袋里的药瓶早已空空如也。
“走!去城外十里坡的秋水别院。方叔叔在那里等你,快去!”
他抬起头,汗水浸湿了满头的乌发,胡乱的披散在额前。那额上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渗出来,滑过如刀样凌厉冷峻的眉眼,那双眼却渐渐变得血红起来。
可他看着阿箬的眼神,却依然是那样的深沉而忧伤。
“为何要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阿箬疑惑的看着他,根本没明白他的意思。可她触摸过他滚烫的身子,却无比笃定的知道她现在该去哪里。
“我去找阡姨,她那里肯定还有药!我现在就去找她!”
阿箬一改往日的娇弱,难得的坚定而执著,眼里闪烁着漫天星辰似的光华,星星点点,坠落进温婉的眉眼,噙满了疼惜与无助。
“不能去!现在承顺府里到处都是火甲卫,我就是无法回去,才到了你这里。”
他一把抓住了阿箬的手,可那眼睛里的血丝却越来越密,越来越红,仿佛整个人都要烧着了似的。然后,他痛苦的闷哼了一声,一阵狂风自体内升腾而出,直接将她俩吹倒在地,更吹得整个房间里的东西纷纷砸落,那门框呜呜作响,像呜咽着一曲悲歌,直吹得她心如刀割。
“走!”
他紧咬着牙关,全身颤抖着。
阿箬却固执的摇起了头,“你不走,我绝对不走!”
“我要控制不了了,阿箬……”他细薄而温润的双唇被咬得渗血,却一字一顿挤出了几个字。
“快……放血!”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停的颤抖着,眼角扫过掉落在地的一把剪刀,正是她们刚刚做着女红的剪刀。
他一抬手,那剪刀利落的飞握至他的掌中,然后不由分说,直接将他左手的衣襟撩开,伸手便要将剪刀往自己手臂上划去。那狠厉果绝的眼神,吓得她后退了半步。
阿箬却飞扑而来,一把夺过了剪刀,紧紧的环抱住他。
“月凛,求你不要再伤害自己了!他们要你杀谁……我去杀了他……或者,你杀了我,你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