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完他的话并无迟疑,我告诉他道:“不必试,你知道我的,我就要他一个。”
敖望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就离去了。
我轻轻吁了一口气,心里也有些难过,我总是不会说些软和的话。
我回去的时候在半路上遇上了正往荒亭去的江疑和雨时,江疑说:“看你们要说会儿话,便没喊你,我们先用了饭,给你的都弄好放在桌上了。你身体才好,吃完了就回去歇着,雨时我看着,不用烦心。”
雨时听着不高兴,辩驳道:“姐姐说话就说嘛,干嘛带上我,好像我多不省心似的,枝枝师父你说,我最近是不是都乖多了?”
我摸着她的头,说道:“近日是乖巧多了,往后也要这样知道吗?”
只简单说了几句话,我便回去了,江疑也领着雨时走了,我一个人慢慢走着,觉得今天这山路着实难走,不过几步路,我走的气喘吁吁的,等摸到满脸的泪珠,我才惊觉自己此时的状况。
“梓归。”我轻轻喊了一声,像是又鼓起了一身的力气,我扯着袖子抹去脸上的泪水,伤心是无用的,我得撑着,我要找他,谁都拦我不得。
日子总是过得快,那日之后,好像就又是平静的生活了,雨时一日日的成熟起来,荒亭周围也被打理过,景色倒是显出了一点,江疑绣好的帘子也被挂起了,下面坠了铜铃,声音清越,静坐在这里倒比从前舒适了许多。
山上又移栽了四时的树木,先是雨时回家带来了些,后来我写信回去同栖暮又要了几盆仙植,之后不知怎的被旁人晓得了,都知道符惕山正缺些新鲜植木,有些是江疑认识的上神送来的,有些则是各方的仙君送来了,江疑神情淡淡的,最后也没什么表示,只叫我们收下就是了。
江疑并未见过这么些种类的,对着书上勉强辨认了几种,我看她拿的还是三百年前的图谱,便拉了雨时一样一样的同她介绍了,这些年来不知道培育了多少新鲜品种,样子也几经变化,图谱是常换新的。
还有摆在屋里的那几箱子布料,被我和江疑用了快一半下去,雨时得了好几件衣裙高兴极了,那趟回家探亲穿出去见客,很是显摆了一把,回来了便同我和江疑绘声绘色的讲了。
“我穿来给我母亲看,可把她吓着了,问我从哪里偷来的布料,我就告诉她,且不说这料子,这衣裙是谁给我做的,我母亲都没想到,这可是**姐的手艺。”
江疑问她道:“那你母亲觉得这手艺如何?”
雨时正穿着新做的裙子,原地转了个圈,说道:“还用说,那肯定说的是‘极好’啊!”
江疑本来说的是同我学几个花样的,最后差不多都学了去,我从山下买来好几本绣谱给她练手,她倒是喜欢的紧。
如今给他丈夫的衣衫也做了好几套,她做的很是用心,倒是愣神的时候少了许多,我看着觉得倒也不错。
雨时年纪小,长久的跟着我在外面我也看着心疼,便每隔个几年就叫她回家一趟探望父母。
才开始我还要请人来送她回去,这些年便都是她自己独自回去了,她心性成熟了许多,不怕她惹事或是吃了亏。
前两天雨时便又回去了,符惕山便只留了我和江疑两个,这里也不像是我刚来时候的样子了,如今看着像是有一方神袛打理的。
我和江疑像平日里一样,琢磨着绣样,我拿了一只毛笔,在纸上涂涂画画,江疑就在旁边绣着鞋面,她近日又迷上了绣花鞋,我看了都忍不住打趣她道:“你这手艺不如就在山下开家成衣店好了,从头到脚都会全了。”
本来气氛很是平和,她突然开口朝我问道:“你想什么时候走?”
我被问的愣神,画好的样子也被墨染成了一团,我问她道:“你这话是怎么的?”
她却很平静的道:“当初便说好了的事,你们这样陪了我,我总该把你要的东西给你才是,你取了东西还不离开我这里?你不是还要去找其他的‘香引’。”
我突然心里发酸,开口问她道:“你知道我要用它寻人的,你不是也要等你丈夫,你怎么从不问我要这个,好找你丈夫回来?”
江疑闻言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在亭子里转了一圈,朝我说道:“他就在这里,到处都是,我等到他了,却又再也等不到他回来了。”
她朝我轻声说道:“我们这些上神陨落了便化作了这世间的一草一木,我们没有凡人的魂魄,也没有你们的元神,这山海内外,你见着的一只蝴蝶都可能是盘古所化。”
话音落,她又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忽而开口问我道:“你知道为什么自他死后,那些活着的上古神袛,除了女娲,没有来看过我的吗?”
我摇摇头,不解道:“我先前听你说的,以为是你不愿意他们来打扰。”
江疑站在荒亭的边上,眼神却远远朝着九天望去。
她说:“他们不敢来见我,那时候能活着的大多是当时畏缩退后的,你想不到吧,上古神袛中也是有贪生怕死的,不都是舍身为苍生的。唯有女娲是盘古嘱咐过的,是要安排他身后山海内外事的,这才没参与到那场浩劫里,可她原本也是不敢来见我的。”
我看着江疑自眼角缓缓淌出泪来,之后的眼泪便来的迅猛,片刻间便串成线不间歇的落下来。
江疑哑着声音说:“只是她闲来无聊做出的玩意儿,却要了我丈夫的命,我还是恨的。”
盘古率众神身死道消,至此三界平稳,世间生生不息。
那众神里有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