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言站在庙内许久没说话,只是静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内心受到了震撼。
在她的世界里,被打了就要打回去这个道理一直都是真理。
但一念那家伙,被羞辱被冤枉被伤害都不生气吗?
刀架在脖子上也没有关系,真的不怕死吗?
他真的没有情绪吗?
这世上真的存在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吗?
她那么对他,他竟然一点责备都没有。别说是责备了,就连一个怪罪的眼神都没有。
不过……
她走到桌旁坐下,看着一桌子早就冷掉的菜。
单凭一封信也不能完全洗刷他的嫌疑,说不定只是个障眼法。
这样想,心里的愧疚又平衡了些。
看了一眼桌上泛着柔光的瓷瓶,一个和尚,怎么还随身带着金疮药。
看着一桌子菜,她拿起筷子吃上了。这可是花了大价钱买的,不吃白不吃。
吃完后,去白天疑似窝点的地方探查探查。
如果真的没问题,她再去找机会赔礼道歉。
破庙周围很安静,桌上的烛火静静为桌旁大快朵颐的人照亮着。
还没吃上两口饭,忽然,安静的火苗飘了飘。
又来了?
云言抬眸,朝外看了看,继续啃着手里的猪蹄儿。
“刷、刷、刷!”
只一瞬间,从围墙和屋头忽然跳进来五六个蒙面黑衣人。
一念睁开眼,就见几个黑影,正慢慢往门口靠近。
“阿弥陀佛。”
他坐在柱子后面,猛地一出声,吓了几人一跳,齐齐朝他的方向做了动作。
定睛一看,只见一个人影坐在那儿。
不知道深浅,几人一时没动。
“几位施主,夜深了,你们不妨早些回去,有什么事,明日白天再来也不迟。”
白天怎么杀人放火?
院子里,领头的黑衣人朝旁边两个伙计示意了一下。
两人将匕首横在胸前,一步一步朝一念走去。
这边,其他几人迅速寺庙门走去。
一念起身,几步走到正门口台阶上,单掌竖在胸前。
他立在那儿,挡住破庙进门,“施主,请留步,前面既是悬崖,往前便是深渊,不要执迷不悟,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让开。”为首的黑衣人低声道。
这是什么情况,杀人还有和尚来念经?
“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施主请回。”一念寸步不让。
面前的黑衣人们,人人手上亮着家伙呢,他到底是哪儿来的胆子敢跟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横?
云言就坐在庙中央正对门口的桌子旁,因为烛台就放在桌子上。
所以她,还有整张桌子,都照得清清楚楚的。
这破庙连个完好的门都没有,站在外面院子里,一眼就看见坐在那儿大口吃东西的人。
黑衣人看着一念睁眼说瞎话,一时没动。
眼前的和尚如此有恃无恐,莫不是世外高手?
“和尚,我们要找的是你身后的人,别挡道,否则连你一块儿杀了。”
一念摇了摇头。
“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云言抬头,一眼就看见一念正挡在门口的身影。
瘦弱,正直,神鬼难侵。
双手合十,岿然不动。
就连那黑衣人举起刀,直直朝他脑袋劈下去也未动分毫。
她算是明白了,这圣僧不是不怕死,是傻,不知道怕死。
她又没让他救,那么执着地站在那儿干什么,自不量力。
她看都懒得看一眼,就让人劈死他算了。
“铛!”
一声响。
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的剑在距离一念脑袋上方一寸处被弹开,连带着人被震退两步。
“叮”的一声,众人偏头,只见一根浅白色的筷子稳稳叮进台阶旁的柱子上。
几乎同时,众人齐齐后退一步呈半圆排开围住门口。
庙内传来动静,一个身穿白衣,嘴角带着笑意的女子负手走了出来。
“今天是怎么了,排着队找上门。”
云言走出来,直接走到一念身前,经过的时候白了他一眼,“就那么想死成佛?”
接着眼里带着冷光,冷冷看向台阶下的几人,继续道:“大师,要不您先进去避避?等下血溅到你身上就不好了。”
“施主,请不要伤及他们性命。”一念道。
“这可就说不好了,他们要杀我,我总不能等着被杀吧。”云言道。
“世间总有个双全的办法,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这样……”一念走出来劝和,话还没说完。
“上。”这时,为首的黑衣人忽然下令,几人齐齐冲了过来。
“大师你看,世上没有双全法。”云言发笑,捏了捏拳,心道正合我意,抬脚往前迎上去。
面前忽然人影一闪,身后的人上前一步挡在了她面前。
云言赶紧止步,差点一拳头砸他身上,“你干什么?!”
“施主,莫再一错再错伤人性命。”一念道。
他眼里都是慈悲,带着大无畏的善意,双眼发亮,灼得人心底发软。
云言也是无语,见着台阶下的黑衣人已经举着刀砍了过来。
面前人那颗秃脑袋眼见一刀就要被劈成两半了。
都这个时候,还在帮别人求情!
“你让开!”她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堪堪将人从刀口下救出。
抬起一脚,正中来人肚子上。
她趁势跳到院中,与人打了起来。
刹那,一院子的刀光剑影。
一念站在台阶上,手里的佛珠转的有些急。
云言夺了其中一人的匕首,反手就要解决掉这人。
“施主!”冷不丁后面传来急切的一声,“刀下留人。”
啧!
她嘴里啧了一声,心里没想手下留情。
哪知手下匕首却在黑衣人脖子前换了方向,用刀把磕了人脑袋一击。
她自己都愣了下,还真手下留情啊。
接下来,每见她举刀,那声“施主”就直直飘来。
伴随着伤人一命,业障无穷,罪孽深重等念经一样的声音。
本来一下子就可以解决的事情,硬是拖成了十下子。
杀手就是这么贱的行当,你不把他弄死,他就会想方设法弄死你。
就在云言被一念磨得想先杀了他再杀其他人的时候,忽然一阵衣袂破空的声音飞速传来。
又来一个!
这个不简单。
云言心底一紧,忙击退缠着自己的黑衣人,夺了他手里的剑,转身脚尖点地,持剑朝来人直直飞冲过去。
来人刚落地,抬手,“铛”的一声挡住她的剑。
院子里光线昏暗,只看得见来人大约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穿着一身月白色素袍。
手里未出鞘的剑散发着浓烈的、令人战栗的气味。
云言抬眼,“哟,这么自信,脸都不遮了?”
“你……”
对面人话还没出声,云言手里一个用力将人逼开,手腕一翻,剑又刺了上去。
她其实很喜欢剑,小时候刚习武时,拿的第一件武器便是剑。
但却很少用剑,行军打仗的时候基本用银枪。
虽然剑术不咋地,但她身法飘逸,行剑时剑法行云流水,干净利落,自有一股冷冽逼人的气息。
对面的人眼前一亮,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不过他一直没出剑,虽然被逼得一退再退,但也只是拿着刀鞘应对。
云言心里冷笑了一声,心道这杀手倒是狂妄的很。
当即手下用了全力。
她一出全力,可不是刀鞘能挡的。
年轻人被逼得直退,差点被横过来一剑割了胸口。
抬头诧异看向面前的人。
匆忙间,剑身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