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的殿厅内,只见嫣然县主目露凶煞的来回踱步,显然已经失去耐心。
明华宫中的那些狗奴才是怎么做事的?她一早便来此等候,如今却还见不着人。
“你给本县主回答,你家主子为什么还不来见我?”一个侍茶的婢女走到跟前,李嫣然便抓住趁机问道。
那婢女年龄尚幼低眉顺眼被抓的生疼却不敢多言,噤若寒蝉,“回县主,奴婢不知!”
“不知?”随着心中的忿然更烈,手上的力道也更为加重。
“县主,您再喝一盏茶,或许公主便该到了!”婢女低垂着头,手里捧着茶不敢颤抖,尽力安抚道。
嫣然骤然发怒,将婢女刚盛上来滚烫的热茶打翻在地,连着那个瘦弱的婢女也带到地上,那热水浇在婢女身上只引得她嘤嘤惨叫。
琉璃一进门便见到此景,娟秀的烟眉微蹙,语气微凉却看不出情绪,“不知我的婢女怎么得罪嫣然姐姐,竟让嫣然姐姐勃然大怒将我这沐璇阁弄成这番模样?”
嫣然张口就要诉苦可话到嘴边又没说出来,这明华话中有话,虽然处处是向着自己说但却是归责于自己。
“明华,你可是因一个婢女与我生气?”
这嫣然常年跟在她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娘身边,琉璃不意外嫣然能听懂她的话外弦音。
瞧,不但不入坑,反而倒打一耙归罪自己。
“我自幼身子不好,常有困倦,睡时不稳,他们深谙此事又岂敢打搅?今日,便是小睡了一会儿倒让嫣然姐姐等久了,嫣然姐姐如今可是借由我的婢女与我置气?”琉璃面色如纸,身子清瞿,经人搀扶入厅看起来倒真的弱不禁风,姿态有些慵懒,神情依旧淡然,三言两语又将话筏子踢了回去。
“落雨,你扶她下去上些药!”琉璃自问不是什么善辈,但却极为护短,哪怕是自己宫里一个卑微的婢女也不能让旁人欺负了。
嫣然心中汹涌起伏,自从那场大病后,明华就不是世人心中那个举世无双聪慧敏锐的琉璃公主,平日里,明华性子偏软行事又有些蠢以为是个好拿捏,就算母亲见了也这般认为,但今日一瞧,倒是她与母亲都小觑了明华。
“你嫣然姐姐怎会如此不懂事儿,明华你多心了!”嫣然赔笑着将琉璃搀扶落座。若是平日,以嫣然心高气傲的性子是段不会做如此自贬身份的事儿,但她牢记今日母亲的教诲便忍下了。
多心了?琉璃心中不由冷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嫣然能如此“懂事”,想必也有她那个八面玲珑的舅娘在后面指引。
“不知嫣然姐姐今日来访可是有事?”琉璃懒得与她争辩,选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抬眼随意问道。
嫣然见琉璃不予追究倒也乐见其成,本不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儿,“不瞒璃儿,姐姐还真有一事儿想与璃儿说道一番。”
“说来听听!”似乎早有预料却未置可否的不咸不淡应付着,明明与嫣然平视却有一种睥睨姿态,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正在看一个跳梁小丑表演似的。
琉璃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让嫣然心里十分不舒服。
然而表面上却笑盈盈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嫣然说了几句不太体面的话被太后老人家听去并记在心上,所以特地来,希望明华在太后面前多念叨我的好。”
可笑,传闻中无恶不作的临城县主能有什么好?
“不知嫣然因何事开罪了皇奶奶?”琉璃没有接李嫣然的话,只问道。
“明华可是不愿?”漫长的等候已经磨光李嫣然少有的耐心,更何况琉璃的行事方式不像预料之中发展,她的语气自然不似刚才般平和讨好。
“不是不愿,你总得让我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才好说服皇奶奶啊!”琉璃手指轻叩扶手,一双冷淡精锐的眸静静的看着李嫣然笑容可掬道,倒是看你能忍到几时。
“也没什么,嫣然也不知说了什么话让太后老人家勃然大怒,你知道我这人向来口直心快,后宫又是人多口杂,掀起流言蜚语的地方,嫣然的无心之举被有心人妖魔化的传入太后老人家耳里了。”
“哦?”琉璃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骤然轻嗤带着几分嘲讽,“皇奶奶常年吃斋念佛又心胸宽阔,会因这登不上台面的流言蜚语而命人掌掴于你?”
于这笑中,嫣然感受到琉璃的戏耍轻蔑,于这笑中,嫣然得知琉璃明知她的来意却在此故作不懂。
此刻,嫣然再也绷不住内心的愤慨,气鼓鼓道,“慕明华你这是何意思?”
“嫣然姐姐,纵然我在宫中孤苦无依但好歹也是父皇赐过封号的公主,君臣有别,你可知单凭你喧哗我名讳这一点,我便可治你个忤逆之罪?”
“呵,好大的威风!”既然撕破脸皮,嫣然也不准备再讨好,怒目而视,言语之间尽是讥讽威胁,“你纵然是公主又得了封号又怎样?没有你母后,没了我候府,不过是个虚号,你算什么,如何在后宫存活?”
“朕倒不知,朕亲笔御赐的封号在县主眼中竟一文不值,朕最珍视的掌上明珠,在你眼里成了无人依靠需要借候府势力才能在后宫中活下去的可怜人?”
明晃晃的身影一瞬间刺痛了李嫣然的眼睛,那霸气雄壮的身子巍巍峨赫然站立其侧,竟让李嫣然两股战战几欲逃走。
父皇的突然驾临让琉璃略吃一惊,本想私下里借由敲打嫣然,让她那二舅能收敛一些,如今父皇一到,倒也省了。
“父皇,您怎么来了?”琉璃身子虽然诸多不适,但依旧笑靥如花,颇有活力的飞奔扑向丰华帝。
丰华帝见到那张酷似昔人的脸颊时心中错味杂陈,然而倒也和缓一笑的回抱了他唯一的女儿。
“父皇闲来无事便来看看我的宝贝公主有没有受人欺负,不曾想还真有这么胆大妄为的人!”丰华帝看向俯身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李嫣然时目露阴鸷,那眼神仿佛在看一颗恨不得拔掉的眼中刺。
自母亲离世琉璃便懂得察颜观色,她自然不会错过父皇眼中一瞬掠过的杀机。
丰华帝将琉璃安顿好,翩然的坐到主座,怒气不减,“李天成就是如此教你不懂规矩的?朕的亡妻与公主你也敢胡乱编排,好大的狗胆!”
李嫣然已经吓坏,怕她说话稍有不慎可是谋逆大罪。如今屈于形势早就收敛了往日的骄横,更加谨言慎行,“皇上饶罪,臣女不敢!”
“不敢?瞧你刚刚的气势比公主还大三分,我看你不是不敢,是敢的很啊!”
“如此德才,李天成还敢为你要个县主封号,当真是身居高位,位置坐久了人也贪了。母后仅罚你掌掴,你却是不长记性的,倒不如去宗人府那里学学规矩,好好改改你这毛病!”
听皇帝的意思想革除父亲的职位,又打发自己去宗人府,李嫣然一下子蒙了,她真是错的离谱。
“父皇,不可——”虽然李嫣然一家子诸多不是,但大舅是好的,祖父也不错,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想九泉下的母后心有怨怼,只得暂时留着嫣然一家子。
“宗人府是为皇家设定,嫣然的封号被撤显然已经不够资格,况且李嫣然的话并不能代表候府上下,父皇若因为尚未成年的李嫣然几句话而追责候府上下,岂不寒了满朝文武的心?再者,候府毕竟是母后的生养之地,儿臣不忍日后那里入目皆是凄凉!”琉璃说着说着便跪到地上,情到深处还挤出几滴泪。
琉璃的话让丰华帝恢复几分冷静,李家除了李天成一人其余的倒也安稳,他差一点要灭了云儿的后人,差一点又让她多恨了自己。
“璃儿所言甚是,安盛找个嬷嬷好好帮李家小姐学学规矩,再将此事告知候府李尚书,让他女儿什么时候学会规矩了,什么时候再许他来接!”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