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儿怎么不在苍梧峻调养一番,刚回宫里住的可还舒服?”虽然这么问,但一想到刚才发生的事儿,丰华帝面上有些难堪膈应。
反而是琉璃满是不介意的宽慰道,“父皇不用担心,儿臣一切安好!”
不但一切安好,还要让某些人为当日害死母亲的行径付出代价。
“咳咳!”许是情绪太过激动,刚说完话便觉的胸闷。
丰华帝见此,略显粗犷的浓眉皱起,“东青是怎么做事的,让你带着顽疾回宫?”
琉璃拉着丰华帝的胳膊坐在一处,“父皇莫怪师傅,是儿臣心里惦念着您与皇奶奶所以提前回来了!”
琉璃的语气还是像往常一样亲切,但实际上内心已经止不住冰凉与怨恨,那日斩断的不仅是他与母后的夫妻情,更斩断了他与自己的父女情。每每胸口发疼的时候,她总会想到父皇的绝情,若是他再多信任母后一点,母后也不至于去死,若非血浓于水,她真想让眼前之人也到九泉之下与母后那样虽柔弱却决绝的女子赔罪。
“傻孩子!”丰华帝眸光柔和了几分,轻抚过琉璃的头顶,模样还是像小时候一般和蔼可亲目光宠溺,甚至让人有一瞬的错觉,可琉璃明白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丰华帝不是无故到访,不几日便是母后的忌日,想必路过未央宫才来这沐璇阁看看。
“父皇才是要保重身体!”琉璃孝顺体贴道。一进入四十,丰华帝仿佛猛地苍老了,鬓角的白发多了好几绺。
“一晃五年过去了,朕已经老去,可卿儿却永远……”思及,丰华帝一双历经沧桑的老目不禁潸然。
琉璃藏在袖衣中的双手攥紧,母后已经死了,如今的愧疚和怜惜岂不可笑?更可笑的是,她要凭借这微薄的怜惜与他的后宫抗争。
“父皇,逝者已矣,若母后见你如此必然也不会开心的,她向来以你的喜乐为心情,你若是伤心难过,母后的心也不会好受啊!”
“是啊!”这世间,丰华帝再也找不到那个对自己真心实意默默付出的女子了。
“璃儿,当年的事你还怪父皇吗?”
“父皇不仅是璃儿的父亲,也是天下共主,若当年璃儿年幼不知事会曾怨父皇不站在母亲一边,如今却懂得体会父皇当时的身不由己!”琉璃一脸风轻雨淡,如是宽慰道。她自然懂得这样的话才是父皇如今最想听到的。该有多么愧疚才会处处寻找安慰?
“我的璃儿总比旁人聪慧。”不管琉璃说的是真是假,但这话无疑是熨帖了此刻丰华帝的心。
“父皇过誉!”若真是聪慧异常,她如何守不住母后?不仅丰华帝愧疚,琉璃的心里也有诸多遗憾,清亮的眸再次看向丰华帝,浅笑着,“父皇,外面天色已晚,不妨就在沐璇阁用膳吧!”
“好!”丰华帝一脸笑容的应承着。
即便是故意撒娇,仿佛也做不到像当初一般肆无忌惮心无隔阂。
看着一桌看似陌生实则熟悉的珍馐,丰华帝既感叹又怀念,五年了。
这一桌上的每一道菜都是母后生前长烧给他们吃的,丰华帝看着琉璃满是津津有味的吃着菜的模样,眼角带泪。云儿,我们的女儿长大了,是我没保护好你们啊!看着入目的美味佳肴却再也藏不住心头的痛楚。
见此,琉璃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蓦然起身,已经站起来才想到他的行为有些突兀,然而身为一国之君,他不论做什么都只会是无错的,“朕突然想起上书房还有些公务要处理,璃儿,朕改日再来看你!”
“父皇日理万机不必牵挂儿臣,璃儿自会时常去看父皇的!”
看向琉璃,丰华帝才重新挂起笑容,也向身边的人下了一道命令,“好,安盛,以后琉璃公主可随意进出上书房看朕不能阻拦!”
随意进出上书房,这可是仅属于琉璃公主的殊荣。
因女子不可参政,上书房历来是后宫女子的禁地。如今丰华帝愿为琉璃公主破例,自然公主在丰华帝的心里是不同寻常的,安盛知道琉璃公主的母亲,那是丰华帝放在心尖的人,不想历经多年爱屋及乌竟如此,想来不由多看了一眼琉璃公主。
幼时琉璃公主便与辛佳皇后长相相近,如今出落的竟比辛佳皇后还美丽,那种美让他这个不是男人的人都移不开眼,看似柔柔纤弱却傲骨风姿,明明面色白如纸却美艳绝伦。
琉璃自然注意到这道目光,也顺着看了回去,微微一笑让安盛不禁木然。
安盛能跟着父皇风风雨雨多年自是个忠厚的但同时也是个心思狡猾的,若能得到他的助力,势必日后也会减少很多麻烦。
因这一笑,安盛不敢再看琉璃,低首垂眸默然跟着丰华帝退下。
翌日,一封“家书”放置到她的梳妆台。
“离瑟——”
猛地被传呼离瑟身形一顿,虽然不解其意,但还是上前恭恭敬敬的跪下。
琉璃一只白皙的纤手轻叩着桌角,另一只随意的托着下巴,眸光几分慵懒的看向镜中,看着身后的离瑟已经跪在地上等候她的差遣却意味不明的说了句不相关的话,“你跟着母后七年,跟着我也有五年了吧?”
“公主记性无错,确实如此!”不知为何,明明自己比公主还大了十来岁,却总觉得受不住琉璃身上的气势,大概因为某些人天生带有让人臣服的气场。
“哦,本公主知道离瑟你自小是在忠候府长大,只是不知在离瑟心中真正效忠的主子是谁?候府里,总得有个主次吧!”
明明笑得颠倒众生,离瑟却只觉得冰冷肺腑至脚后跟。
离瑟立刻俯身在地,蹙眉道,“离瑟愚钝,不知公主话中深意!”
“不知?”琉璃只是不带情绪的反问,她向来不是轻易动怒的。
“那便不知吧!本宫却是省的,既是如此,本宫断不能再用你了!”一句不知就代表离瑟心中已经做出选择,她的心终归向着本家。至于向的谁,琉璃已不想深究。
“公主,离瑟对您忠心耿耿,请公主不要赶走奴婢!”离瑟震惊之余,不由上前苦苦恳求。
“忠心耿耿?”
琉璃终是怒了,“离瑟我留你五年你该庆幸,该庆幸母后的仁慈。”
“若不是你胆小怕事,母后岂会在当年四面楚歌的情况下无心求助?若不是你心向本家,本宫又怎会收到这封满是威逼利诱的“家书”?离瑟你就是这样对我忠心耿耿的?那我是不是庆幸,没有像母亲一样因你的愚忠而死去?”
离瑟愕然,原来公主都知道。
“公主,您听离瑟解释,当年离瑟不是因为胆小怕事……”
“我知道!”琉璃知道离瑟要说什么,要不是如此她也不会留离瑟一命,让她在自己身边五年。
那件事就像一柄利剑穿插在琉璃心上让她日日疼痛,她总归要找个宣泄口,推卸责任也好。
“离瑟,你我主仆情分已尽,我不会留你,但念在主仆一场,你又伺候过我母亲,我也不遣送你回本家,我已与这宫外为你找了户好人家,你便嫁了吧!”
“奴婢遵命!”离瑟纵然有诸多不舍,却也不敢忤逆琉璃。她明白,即便她表明心迹誓死效忠,公主也不肯再用她。公主对自己不薄,若有机会,她定会誓死报答!
想到这里,离瑟朝着不肯看她的小主子拜了又拜,叩拜三次。
离瑟遣送出宫,琉璃又下了道命令,“听风、落雨,以后沐璇阁的事儿就交给你们二人搭理!”
“听风!”
“落雨!”
“定不辱使命!”
“后宫没有表面的刀光剑影却是一场腥风血雨的宴会,你们二人可愿意一直陪我走下去?”
“奴婢自当誓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