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好戏（下）

林延泽还没来得及再问些什么，崔三友和陈金成就已经又相互喷了起来。相信若不是两人都被京卫士兵死死地按住，他们完全会在这里再次大打出手。

台下的百姓都精神了起来。他们最爱看的，就是这种劲爆的场面了。他们并不在乎台上那两个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那又与他们无关，他们只关心自己能看到多少热闹。

林延泽轻咳一声，目光转向了李丰。

李丰顿时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清了清嗓子道：“肃静！殿下在此，你们竟然还敢放肆，先都打二十大板！”

说来也奇怪，李丰也是挨过那一刀的，但不论是体态还是声线，却都是正常男子的样子，并不像寻常宦官那样别扭。他跟在林延泽身边，不知情的还都以为他是普通侍卫，绝对想不到他是个太监。

打板子是衙役的活，京卫士兵没有插手。经年的老衙役，打起板子来都有一手绝活。既能打得血乎刺啦，其实筋骨完全不伤，也能打得表面上只是轻微有些淤血，其实筋骨已经被废掉了。

这两个人，得罪的是燕王殿下，开口要打板子的殿下身边的亲信，因此那些衙役都使出了真功夫来，下手极重，属于那种表面上和内里都很吓人的状况。

二十大板打完，崔三友和陈金成已经几乎不能动弹了，也就不必再用人钳制着他们，反而需要扶他们一把，否则那两人就只能像一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

“现在，都说说吧，你们都是怎么诽谤本王的？”林延泽道。

又似乎是怕他们两个再出现两人抢着说话以至于吵起来的情况，他又补充道：“不许抢话，崔三友先说！”

崔三友已经被打得有气无力，说话声音也很微弱。一瞬间，菜市口安静下来，绝大多数的人都屏起气来，想要听清他说了什么。

“小人哪里敢诽谤殿下，小人只是一时失智，误信了谣言，然后人云亦云亦云啊殿下。小人绝不敢诽谤殿下，望殿下明查啊！”

那崔三友语气悲切，再加上已经被打得一片狼藉的下半截身子，但是很有感染力，但林延泽完全不为所动，冷漠地问道：“本王只问你，你说了本王什么？”

“是米铺的罗掌柜，是他把这个谣言传给小人的！殿下明查啊！小人真的不是有心啊！”崔三友依旧答非所问。

林延泽却不悦起来：“废话这么多，一会再打二十大板。陈金成，本王且问你，你又说了本王什么？”

陈金成瑟缩地看了看两边板子还没有放下来的衙役，不敢再像崔三友这样答非所问，却是想尽了办法来组织语言：“小人所听到的谣言，是说殿下是有四位孪生的兄弟。事后，小人已经反复思考过，这绝对是无稽之谈！若非小人愚笨，又怎么会连这种谣言也信？还望殿下大人有大量，不与小人计较。”

“你只是轻信谣言，不是要刻意中伤？”林延泽的语气更加严厉了起来。

听得台下的百姓有些胆颤。他们哪个没有听过，信过，乃至于传过燕王殿下的谣言？要是林延泽真的要在这件事情上深究，这火恐怕就要烧到在场的所有人身上了。

是的，这个时候他们已经默认那些传言都是谣言了。因为他们听到过的版本里有些实在是太扯了。什么体态如黑塔，须发如戟，这说的是什么鬼啊？和台上这个粉雕玉琢仪态翩翩的燕王殿下有半分沾边吗？

而林延泽略显强硬与狠辣的态度，就使得他们那股自己的愚蠢被揭穿的愤怒，只敢冲着向自己传播谣言的人去了。甚至有人自以为是地想到，一定是这位燕王殿下前段时间为民请命，得罪了朝中的贪官污吏，因而遭人恶意中伤。

“小人敢以身家性命担保，小人绝不敢中伤殿下！若有违背，叫小人断子绝孙！”陈金成咬着牙，立起了毒誓。

林延泽的态度也是和蔼了下来：“噢，看来你也只不过是被恶人蒙蔽了，不算有大过。”

接着他站起了身来，说道：“那本王也向你澄清一下吧，本王的母亲去世得早，我也并无同胞兄弟。”

台下的好多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殿下是不会追究众人传谣这件事情了。

一瞬间，他们心里都生出了一些劫后余生的感慨来，同时对林延泽的观感，也是大大提升。

这一定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贤王！

林延泽有转向崔三友，语气依旧和蔼地问道：“崔三友，你也敢立誓你没有中伤本王的意思吗？”

“自然！小人和陈金成一样，都是误信了谣言呐！殿下明查秋毫，小人感激不尽呐！”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崔三友，竟然挣扎着跪了起来，给林延泽磕起了头。

林延泽摆了摆手，示意两旁的衙役把崔三友扶起来，然后转过身，面向卢俊章，说道：“行了，误信谣言并不是什么罪过。卢大人，此案到此，就只是一桩普通的殴斗案了，相信你知道该如何判决，本王就不掺和了。”

卢俊章恭敬地起身应喏，然后按正常流程，细细地询问两人是谁先动手的，打了对方多少下之类的问题。最终，不过是判决两人交了些罚金，然后处三个月的劳役。

没有杀头的大热闹可看了，自己又是刚刚经历了心态的大起大落，此时围观的百姓都觉得乏味了起来，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林延泽却是对今天的情况很满意。以后再有什么不利于他的传言在民间冒出来，恐怕听到的人的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今天这个案子，然后怀疑传播者与他有仇，想要害他。总之，不会再出现这种谣言危机了。

卢俊章还在奋力地向已经变回空地的前方宣讲着“不信谣不传谣”的知识，林延泽已经无心听了。他压低了声音对李丰道：“给崔三友他们两个找好一点的大夫，然后把他们好生安置到张伴伴的庄子里，不要亏待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