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冬日;细细的银雪仿若春日里的柳絮般,似轻又重的落下来,落在温柔热闹的人间;落在常青树的枝丫树冠;落在人们明亮喜气的双眼里;也落在文人墨客的诗文中;浪漫又缱绻。可今年的冬日却和往年的冬日不同,冬意越深时,便愈发的寒冷,这才将将入冬过了一月半,竟已到了呵气成霜的地步;人们纷纷躲在家里避寒,就连往年无时无刻都热闹非凡的上京城在今年也冷清了起来。
而今日却是个好日子,上京城的百姓早在一月前就听说了林将军府的少将军要在今日娶亲,都纷纷出来看起了热闹,入冬来不常摆摊儿的小商贩们今日也难得摆起了长摊儿,就望着能瞧上那少年英雄一眼,更莫说上京城的女儿家了。
也是在今日,上京城的百姓们瞧着喜庆的林将军府,又将皇城里年纪最小身份最尊贵的十三公主当年心悦少将军的八卦重新翻了出来说道,一时间更是热闹非凡。
而百姓们正热烈讨论的话题最中心的女主人公正闲适的坐在软垫上,靠着凭几,裹着薄而暖的白狐裘瘫,挨着烧的旺盛的暖炉望着门外的漫漫细雪,一双眼睛生的仿若天上皓月,小而精致且还略带稚气的瓜子脸上含着一丝浅淡的不耐,眉眼间是不同如往地清冷,手里摩挲着上好的白狐裘毯,一头如瀑般的长发随意披着,唇若丹朱,鼻子高挺小巧,她望着门外的白雪红梅,不紧不慢的开口:“腊月十三,倒真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在一旁伺候的几个年轻宫婢闻言心中便是一跳,互相对视了一眼便又快速的将眸子垂了下去,继续忙碌自个儿手头的工作,仿佛没有听到十三公主满是兴味的话似的。
少女望着正缓慢落下的漫漫细雪,忽的笑了,“既然陈小姐半月前就送来了请帖,那本宫自是要去祝贺的;白雨,礼可备好了?”
名唤白雨的宫婢闻言立马回了话:“回殿下的话,除却早前定下的单子,奴自作主张,又加了双面鸳鸯翠屏,您看可好?”
“尚可。”略微有些挑剔的小公主折了折她那好看漂亮的眉,又道:“将前些日子司珍房送来的那套玫瑰首饰也带上吧;单加翠屏到底是有些寒酸。”
“殿下,您这送的可快跟上林将军府抬去陈家的聘礼了!奴可瞧不出来半分寒酸…”
小公主闻言莞尔,没理着水绿色宫装、在她看来实在是有些“大惊小怪”的二等宫婢羌芙,对着白雨道:“白雨,你去吧。”
“喏。”白雨领命后,便匆匆退下去准备了。
“公主殿下当真要去?”跪在矮几前替小公主斟茶的年轻宫婢犹豫许久,还是问出了口。
小公主闻言微微颔首,满含稚气的脸上带着一丝嘲弄,语气里是数不尽的揶揄:“既然陈小姐这般想看我伤心的模样,我怎能不全了她的心愿?”
“说起来,自殿下中秋宫宴落水后,已过了三年了呢。”穿着水绿色宫装的二等宫婢羌芙倒没在意方才小公主的不理不睬,笑着又说:“时间过得可真快呵...”
闻言,小公主望着门外的细雪,心下亦是感叹: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都已经三年了…
小公主想了想,起身边将白狐裘毯递给身后的婢子,边吩咐着:“春和,今日要穿那件白色雪狼裘。哦对了,羌芙,你去邀八哥与我一道去。”
“喏。”羌芙恭顺应下后,便利索的出了门,去与八王爷李昌文传话。
“王爷此次被派往兰溪赈灾去了快三月,昨儿才回京,殿下这是想王爷了罢?”原先斟茶的宫婢已站起了身,边接过自个儿主子递过来的白狐裘毯,边应下,边说。
小公主闻言弯了弯唇,算是默认。
春和见主子总算露出了笑容,终于放下了心,也笑了,跟在她身后,又说:“殿下,皇后娘娘今日又派人送来了几套新衣,奴瞧着丁香色底绣翠枝百鸟的那套甚好,殿下今日就穿那套可好?”
小公主懒洋洋的点了点头,“你眼光一向不错,你既说好,那便是真好了。”
其实伺候她的婢子们都知道,她们的小主子自三年前中秋宫宴落水一事后,便再不爱过问这些事了。春和拿了什么给她穿,她便穿什么,这三年来一向如此。于是她们也养成了每每遇上小主子要更衣出门的时候,春和便出来“主持大局”的习惯。
春和腼腆一笑,立马着人去取衣服,自己则将白狐裘毯挂到双面绣百鸟朝凤屏上,开始着手为小公主更衣,再没说话。只她瞧着眼前这个出落的愈发慵懒美丽的公主殿下,心下还是忍不住生出一丝迷茫,自从经历了三年前中秋宫宴落水那事醒来后,她便愈发觉出自个儿主子的不同,她永远记得当时少女看着镜子,得知自己是太陵嫡十三公主李月妕的时候少女满脸的震惊和悲恸的样子,却不知其中原因。
也是自那日以后,太陵的嫡十三公主愈发的明艳高贵起来,叫人瞧着便是个精彩绝艳的人儿,与过去那性子柔弱温和的公主殿下实在判若两人,而她作为嫡十三公主的贴身婢女,自是感受良多,再清楚不过了。
当然,白雨和羌芙与春和的感受也是一样的。
“殿下穿这身可真是好看。”羌芙回来时,恰好瞧见换好衣服的小公主,只觉眼前一亮,开口便是一句夸赞。
春和闻言回过神,笑起来打趣,“就你马屁拍的快。让你去传话,怎回的这样快?”
羌芙接过小宫女手里的点心放下,回道:“殿下,奴出去时恰巧在咱们殿门口碰着王爷了,王爷说既如此便去宫门口等着殿下。”
李月妕瞧了瞧也甚为满意,听着二人的对话也露出了些许浅淡的笑意,“如此便梳妆吧,莫要让八哥久等了。”
“奴这就来。”羌芙边踏着小碎步往梳妆台走边笑眯眯的回。
这一来二去,上了马车与等待许久的同胞兄长李昌文会面已是一个时辰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