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的十三公主疯啦!
上京城的百姓们近日来又开始热议起来,沸沸扬扬的传什么的都有,除了吓疯就是得了失心疯,还有什么被鬼上身,传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说的就和真的一样,如若不是真的了解其中内情,怕也就真的信了。
而传言这事的起始还要从李岑醒来那日说起,她正式的认识了皇后娘娘、太子与八皇子之后,她愈发觉得不属于这里,那几位位高权重,或许她只要闹上几次便会被赐死;她想着她只要再死一次就好了,一切都能回到原点。于是她连着几天不吃不喝,精神状态极其敏感,只要有人说话触及她脆弱敏感的神经,她便勃然大怒,将屋子砸的一团乱,闹的不可开交。
这桩事本极为简单,不知怎么就传到了宫外,百姓们议来仪去,到了最后,就愈发笃定了十三公主发了疯了,再治不好了。
不过李岑却不知道,她再怎么闹,除了让那三人忧心之外,是什么目的都达不到的。
寻死,于她来说也更是南柯一梦。
这一日天气不好,阴云密布,秋雨淅沥,雨丝像是绣花针般,随着飒凉的秋风自由落地。
李岑又闹了起来,她在屋子里将目之所及的东西尽数挥落,头发凌乱,称的她愈发像个疯子。
“又怎么了!”李昌文赶到时,正巧看见李岑将一个做工精细的瓷瓶挥落,皇后着急的又哄又劝,他忙开口询问。
“回王爷的话,今日有个新来的小宫女不懂规矩,对小殿下说了句不该说的,小殿下便……便生气了。”皇后身边伺候的太监张福瞧着皇后身处危险,急的直冒汗,话说的也又快又急,眼瞧着李岑拿起一个软枕就要朝皇后娘娘砸过去,忙道,“王爷,您最是能制止小殿下了,您……皇后娘娘!!!”
李岑拿起的那个软枕到底是砸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李昌文再顾不得其他,快步走过去抬手就朝李岑巴掌大的小脸落下了一巴掌,他的语气狠厉极了,“李月妕!尔还要闹到何时!!尔究竟还要吾等迁就尔到何种地步尔才甘心!!”
李岑被这一巴掌打的一愣,闻言她不受控制的大哭起来,皇后娘娘上前拉开了李昌文,抬手便是一巴掌,流着泪哽着嗓子道,“你做什么打你妹妹!!你妹妹也是你能打的!!”
“对不起。”李岑脱力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脸痛哭不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皇后娘娘闻言心更加的痛了。
李昌文心头的那股子怒意也随着一声一声的“对不起”而消失殆尽,又或许在他动手落下那一巴掌时,就消失殆尽了。他瞧着自个儿小妹,只觉又难过又心疼。
这一天之后,李岑好似彻底想通了,听着太医的话吃药,听春和讲李月妕以往的事情,试着接受她如今的身份还有李月妕的家人。
日子一天天的晃着,好像一切都开始明媚了起来。
“殿下,少将军今日被陛下赐婚了。”
李岑修剪花枝的动作一顿,仿若黑色琉璃一般的眸子里,霎时之间润出了莹莹的光,只一瞬间便消失不见,恢复了如往的淡漠,“和谁?”
“陈太傅家的嫡小姐,陈玲。”
春和回完话,就听李岑将剪刀重重的拍在了桌子上,一时间将头低的更低了。与她一样,在屋内伺候的宫女们俱是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春和说的林家少将军是当今陛下亲封的骠骑将军林解的嫡长子,林桓;李月妕的心头好,心悦了他不知多少年,就等着有朝一日去求了陛下将她许配给他,李岑在前些日子听春和说起后便下定了决心要实现李月妕的愿望,为此做了颇多努力,比如说今日送个亲自打的络子,明日送个亲手煲的汤,在比如说以诗传情...等等,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了她那么多心思。
“婚期定在何时?”李岑只觉满腔的愤懑。
春和一时间有些战战兢兢的:“陛下刚刚赐婚,婚期还待商议呢。”
李岑垂眸瞧着看的正艳的红艳月季,定定的瞧着,过了好半晌才将剪刀重新拿了起来,捏着月季的枝慢慢的修剪着;屋子里在一旁伺候的宫女们,也随着她重新拿起剪刀而放下了紧绷的神经,动了一口气。
在看李岑,她满心的愤懑过去后,她只觉无限的悲凉。
十三,我日后的命运是否会像你一样呢?
这天夜晚,在公主殿最为隐蔽的西墙下,李岑跪在火盆前将一张张白色的丧纸扔进火盆里,橘红色的火光将她的脸映照的无比苍凉,风吹过时,听得她说:“你既说你就是我,我就是你。那便如此罢,也算遂了你一桩心愿。十三......十三,一路走好啊。”
这夜过后,公主殿的西墙海棠树下多了一个衣冠冢。而在公主殿伺候的下人们则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多问一句的没有,多看一眼的也没有。李岑觉着甚好,同时又敬佩起皇后娘娘调教下人的“功力”,果真是极好的!
翌日,原本连绵几日都不曾断过的雨停了,阴着的天也放了晴,天蓝的像水洗过一样,几缕浅淡的云丝被画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瞧着便愈发舒坦起来。
李岑今日难得起得早,用了早膳后瞧着日头好便唤了春和与另两个皇后娘娘新遣过来的宫女白雨与羌芜一道出去逛逛,驱一驱连日来的疲懒。
“殿下像是有心事?”
李岑闻言倒是笑了,瞧了眼着了湖水绿宫装,长相颇为稚气可爱,且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羌芙,边走边随意的伸展着自己的胳膊做着懒散的、不成样子的“运动”,而后又捶了捶自己有些酸软的肩窝,嘴里还不忘回羌芙:“小丫头,你懂什么是心事吗?”
羌芙刚想回话就看见了正朝她们迎面走来的太子殿下与荣锦王爷,还有苏学士家的大公子,立马低眉顺眼的,与春和及另个与她同级的宫女白雨一道行礼:“见过太子殿下、王爷、苏先生。”
李岑停住了脚步迎着深秋里的花香望去,那三人自日光里走来,太子李珏着了身蓝灰色暗纹素淡的交领长袍,腰间挂着象征着身份和家族的龙纹玉佩,发以玄冠竖起,显得贵气又沉静。荣锦王李昌文今日则着了身水浅葱色调的布袍,腰间同样挂着一块与太子一样的龙纹玉佩,高高竖起的头冠上只插着只简单的银簪,瞧着爽利又闲适。
而与他们站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着了身简易的漆黑的交领长袍,发以同色黑冠竖起,腰间的束腰样式也极为简易,长袍的长袖又大又宽,男人的脸部棱角分明的仿若刀刻,在日光里又极为柔和,眉眼间俊逸清冷。通身简易的黑,也衬的他愈发丰神俊朗、唇红齿白。
李岑的目光最后缓缓的落在了他挂在腰间的梅花花纹的玉佩上。
有道是梅兰竹菊四君子,这块玉佩倒是选的极好。瞧着实在是高雅脱俗。
“哥哥们正打算去寻你,却不想这样巧遇上了。”李昌文站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微微侧开了些身子与她介绍:“那位是苏学士家的大公子苏文清,哥哥们的好兄弟,也是太子哥哥自小到大的伴读,喔你大约忘了,小时候你还常黏在他屁股后面讨糖吃呢。”
李岑抬头望向他,乖巧的唤了声:“苏哥哥。”
李珏闻言倒是笑了,“长羡,你可有三四年未听妕儿这样唤了罢?”
长羡,是苏文清的字。闻言他也弯起了一个颇淡的笑:“是有三四年了。小公主如今可记得自己的名字了?”
原来十三这么久没这样叫他了…真是失策!
闻言,李岑回的即认真又坚定:“记着呢,我叫李月妕,不会再忘了。”
这句话像是回答又像是保证,苏文清觉着有些怪,却也没有深究,只是点了点头。而后李珏提议去东宫喝茶下棋,几人才改了道儿去东宫。而再去的路上,只有李昌文深深觉出了自个儿小妹今日的不同,让他感到无比高兴的不同。
也是这日后,李岑正式放下了过往,拥抱了新的自己。又或许不是这日,而是昨日夜里为十三做完衣冠冢后,这世上便再没有死去的李岑,只有活着的李月妕。
……
—你叫什么名字?
—李月妕。
<序·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