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之后,十三公主为母与十公主动手打架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上京城,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纵管皇城内的人们缄默不言,众人对小公主的印象也从那一天开始发生了巨变。
而“崭露头角”的主人公却顾不上吃自己的瓜,此刻正跪在太子殿下跟前咬着唇可怜兮兮的掉着眼泪。
“哭!!你现下倒知道委屈了!!”
太子殿下说着又拿着戒尺狠狠的打了一下妹妹的手心,整个人气的是怒发冲冠,起身走了两步后又回过身教训道:“果真是平日里太惯着你了!将你惯的简直是无法无天!!瞧瞧你如今哪里还有嫡公主的样子!孤那日若不去简直还不知道自己的妹妹还能有这样的硬气!!”
春和被吓的一抖,将身子伏的更低了;李月妕看着自己被打的又红又痛的小手,又偷摸看了看一手拿着戒尺一手叉着腰气的面红耳赤的太子,果断的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太子一愣,就看着李月妕跪着挪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腿,边哭边说:“哥哥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真的再也不敢了呜呜呜……”
不,我下次还敢。
这般想着李月妕哭的愈发卖力起来,嘴里蹦出来的求饶话直叫在一旁俯首偷听的下人们叹为观止。
“哥哥若还不消气,那……那干脆就打死妹妹吧!!只要哥哥能消了气,妹妹纵是死也……也甘愿呜呜呜……”
可哭着哭着,心中却愈发的酸涩起来,哭的愈发伤心起来;李珏瞧着,心头最后一丝的怒气也慢慢的没了,他叹了口气,边坐下边疲惫的捏了捏眉心,李月妕现下是真觉得委屈了,又慢吞吞的挪到太子腿边伏上去,一抽一抽的哭。
“娇娇,你总这样撒娇耍赖可不行。”李珏轻抚着李月妕的头发,语气总归是好了些,“母后和哥哥们可不是每次都护得住你的。”
李月妕埋在臂弯里的脑袋侧了侧,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语气闷闷的:“妕儿今晚想喝鱼汤。”
李珏想了想,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转了话头:“依你。”
其实李月妕也并非不明白,晚上吃了饭后回了寝殿后,便呆坐在里门前的软垫上,靠着凭几望着门外的院子发呆。
“殿下,太子殿下今日也是气急了才会下手重了些……”
“我并非不知道。”李月妕打断了春和的话,垂下眼睛看着自己此刻有些肿起来的手,又说:“我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春和没说话,眼睛里的小公主开始掉起了眼泪。默默的,静静的,就像今日下午挨手板一样。
上辈子因为喜欢历史便仔细钻研过,古装剧也看了不少,李月妕在是李岑时便看了不少的悲剧,历史上的历史,那些曾经在她眼里或许鲜活过的文字慢慢的成为现实之后,她是崩溃的。
说的好听接受了这个现实放过自己,其实不过是骗骗自己罢了,到如今半年了,她依旧是想死的,甚至迫切的希望有一道雷落在自己的头上劈死自己;她和这个身份就好像是云和泥的区别,她不习惯这个时代的规则,也做不出契合这个时代的事,一切都是在她眼里都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而那日,被积压在心中半年的情绪全部爆发之后,她整个灵魂都感到无比的快乐。
她不清楚那是怎样的酣畅淋漓,想了好久的形容词,脑子里就只剩下快乐二字。或许是她浅薄,但她觉得那是确切的。
而当李珏恨铁不成钢的教育她的时候,她虽愧疚但依旧不悔。她觉得,如今已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了,那痛快一回又有什么错呢?
有句歌词说“在沸点燃烧热情”,她就觉得很好。
在找到自己想要的发泄方式后,人会下意识再去尝试一次,重复快感且反复模拟。
不说近不说远,眼前李月妕恰好就是这样的人。
自那夜流了快半个时辰眼泪之后,李月妕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哪里有架哪里就有她。不过下人们间的她是不屑的,一是因为架太小,二是因为她身份高贵下人们和她根本打不起来。
与她打架的人身份各异,今日是大臣们家的女儿明日是四妃娘家的各种亲戚,后日是后宫位份低的佳丽们等等,屡见不鲜且屡教不改,气的太子殿下整日恨不得拿把剪刀绞了她的头发,将她送去做姑子。
而今日小公主又和人打起来了,因为一碗莲子羹和一只兔子。
与她打起来的刚升了位份的小嫔妃,原先是在御前伺候的茶水的,因得了皇帝的青眼这才被纳进了三千佳丽之中,成为后宫佳丽团的一员。
莲子羹御膳房只做了一碗,熬的是晶莹剔透,诱人至极,不巧却被她二位争夺,出去的羌芜没争赢,便拿了红豆羹回去。
本也没什么,后来小公主吃完去御花园消食捉了只兔子,恰巧遇上了那小嫔妃,小嫔妃却与她争执不下,偏要那只兔子,趁着她没注意抢了去又失手推倒了她。
李月妕脾气好,被这样推倒也没生气,却听那小嫔妃说:“皇后娘娘那样好的教养怎生出你这样的公主,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不过是一只畜生,我不过是拿了来你便摔了,真是没教养又娇气至极,难怪不讨陛下欢喜。”
?
李月妕听着她说,心里面升起了一个问号,而后慢吞吞的活动活动了身体,上去揪着那小嫔妃的衣领就是一巴掌,一脚踢在她的膝盖上,小嫔妃吃痛的叫了声。
李月妕将她手里的兔子一把拎过递给了身后的春和,而后捏着小嫔妃的下巴迫着她抬起了头,道:“不过一介贱婢,承了几天宠罢了竟变得这样嚣张。”
小嫔妃抬手挥开了她的手,用了点力气边站起来边伸手去推李月妕。
李月妕又摔了,人骑上来打了她好几下,她望着无比晴朗的天空,耳边是春和喊着人去叫太子来的声音,她骂了句“他吗的”,反手就抓住了骑在她身上的小嫔妃的头发,重重的向后一拽,趁机翻身骑到她身上,边单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边拔下她头上的簪子,挥手时被握在她手里的那根银色的簪子所折射出的光芒又冷又刺眼。
而后又快又狠的刺在了小嫔妃脸旁的地上,发出有些沉闷的一声“叮”,小嫔妃愣了一下便被吓哭了。又听她说:“诶?原来你也会害怕呀?”
小嫔妃哭的更厉害了。
这所有的过程里,所有人最后的形容都很狼狈。
待太子殿下赶来的时候,李月妕正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头发散在身后,翘着姿势颇好的二郎腿赏园子里的花。
而在她的脚边跪着一个发髻不整的女人,嘴里正重复说着:“奴之过,甚歉……”
李月妕的侧脸有些抓痕,神情冷的和颇温暖的春日极不相配,这是李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妹妹,他随人上前,待众人见过礼,就问:“这是怎么回事?”
与小嫔妃和李月妕都无关的婢子将事情全模全样的仔细的说了遍后,李珏的脸色也冷了,他说:“此事,待会儿到了御前你需得再说一遍。”
李月妕没说话,起身和李珏一道上了御前。
那一日,小嫔妃被降了级禁了足,还被罚抄了许多遍《女则》。李月妕也被禁了足,回去又是日日挨太子殿下的手板。
也是那一日,李月妕第一次见皇后娘娘哭,她回去仔细想了想,最后放弃了打架这个发泄方式。转头天天窝在屋子里睡觉喝酒,整日整日的不清不醒,春日里日头好的时候便出去晒着太阳睡,后来愈发热了后便挪到了树阴下吹着凉风睡。
虽又惹得众人担忧焦急,可总算不打架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