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缠缠绵绵的下了一夜也不见停,整个皇城都拢在灰蒙蒙的水汽里,显得格外寂静,金桂也因这一夜的风雨落了一地的花,香气也变得湿润又柔软。
李月妕从梦中惊醒的时候,时盘将将跳过卯时指向辰时,她偏头看了看,昨夜坐在烛光中的人,已然不见了。
外头守着的春和听见动静,很快就打帘儿进来了,她甫一踏进寝殿就看见小公主正安稳躺着,好似还没睡醒,待她走近了才发现小公主正睁着眼睛在发呆。
春和跪坐在塌前,与她说:“殿下,已是辰时了,该起身用早膳了。一会儿葛先生也该来了。”
李月妕闻声回神,偏头见是春和,问她:“魏集真的回来了么?真的不是我做梦么?”
春和回:“是,殿下,魏集真的回来了,这回真的不是梦。”
闻言,李月妕像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问:“那他去哪里了?”
春和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太子殿下召见,一早就去东宫了。”
“唔……”李月妕想了想,翻了个身寻了个舒适的姿势,对着她道:“将早膳撤了吧,与葛先生说一声,今日休息。”
春和低眉顺眼的应下:“喏。”
临走时,春和又看了看缩在被子里的公主,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李月妕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午时三刻,她迷迷瞪瞪的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而后伸了个懒腰,醒了醒神后挣扎着坐了起来,最终委实捱不过喉间干渴,才慢吞吞的下了床去倒水喝。
而春和则是在李月妕喝完水后才进来,见着已起身正放下茶盏的小公主,她一愣,随后惊道:“殿下起了怎也不唤奴一声呀!”
李月妕笑,边走向梳妆台边说:“因我醒时委实不想起身,好了,快过来帮我梳头。”
春和闻言忙跟过去,待李月妕坐下后,才拿着梳子动作轻柔的给她梳头,听着外头绵延不绝的雨声叹道:“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何时去,都下了快一天一夜了,竟还不停。”
照着镜子神游太虚的李月妕,突然想起昨晚元素说今日早膳后再来的话,忙问:“元素呢?我竟将他忘了!我早晨没起,早膳后他可来了?”
春和回:“来了。听闻殿下没起,便说待殿下起了再来,……可要派人去请?”
“嗯,派人去与他知会一声吧。……李佳昕可有回信?”
闻言春和应下后,便转身朝跟着自己进来的其中一个小丫头挥了挥手,示意让她去请元素。那小丫头得了令,忙退下去请元素了。
而后春和又听到李月妕后半句问话,回话的语气有些气愤:“未曾。即十公主不回,殿下又何必常常给她寄信,好似殿下要巴结她似的!”
李月妕闻言挑了挑眉,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语气里有一丝丝的慵懒:“无他,解闷罢了。”
春和想问她为何不与交好的六公主倾诉,却要向一个自来关系就不大好的十公主倾诉,可观主子有些沉闷的神色,便又将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而后又想起了一件事,方才郁郁的神情立马变得晴朗起来,她笑眯眯的转了话题:“算算日子,又快到秋猎的时候了呢!”
“是啊,又快到秋猎了。”
李月妕突然就感慨起来,算上这次秋猎,自己来这都快六年了……
“今年秋猎不知会有什么新花样,不过太子殿下今年定还是头筹,猎宫寒冷,今年可得多带些保暖的物什去,……也不知今年是哪位太医跟着,若不是院首的话,定要将元素求来一道跟着去……”
耳边春和絮絮叨叨的念叨叫李月妕不禁失笑,“不是还有一月呢么,着什么急。”
春和将手上的最后一个绳结系好,闻言不赞同道:“一月已是很仓促了,殿下身子不好,好些事情都需提前准备,到时方才不至于太匆忙。”
“好好好,”李月妕无奈,起身推着春和的肩膀边走边说:“快些帮我将衣裳换上,你的公主殿下此刻只想把空无一物的肚子填满。”
……
然换好衣服后,李月妕早已饿过了劲,不过也吃了不少东西,元素来的时候,魏集也方从东宫回来,二人倒在小花厅门前相遇了。两人相互揖手见过礼后,便一前一后进了门。
而此时李月妕正认真的端详着一柄绘着山水的折扇,听见动静,抬头见是他们,与元素说了几句话后,忙与走在后面的魏集道:“魏集快来,瞧瞧这柄折扇。”
魏集的眉宇间透出些笑意,待与元素一道分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才伸手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那柄折扇,细细的看了起来。
那厢元素已将手搭上小公主的脉,认真的开始自己的工作。
“此扇绘图很是精妙,落笔看似随意,但却处处透着潇洒不羁,山水空灵飘渺,意境深远却又不失大气,确是一柄好扇。”
李月妕听着魏集的点评,很是高兴,道:“此扇八哥定然喜欢。”
魏集唇边的笑容不减,“这扇确然很衬王爷。”
两人说话间,元素已然诊完了脉,适时的插进了话,道:“不错。但还需继续调养,今日后臣会给殿下换一副方子,膳食方面还是要以清淡为主,不可过于辛辣刺激。”
三个丫头认真听完后,都纷纷点了点头,魏集亦默默记下,一屋子的人,只有李月妕听见这话哽住了,惨兮兮的看了眼魏集,抱怨:“还不能吃辣,我好惨。”
没想魏集却是一本正经的回道:“遵医嘱才能好得快。”
自觉惨兮兮的李月妕:“…………”
……
那日后,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众人翘首以盼的秋猎日终于到来了,这一个月里皇帝在暂管宫城事物的人选上思虑了许久,终于在出京前往猎宫前三天敲定了人选——三皇子李钧逸。而跟去的成年皇子中,则排除了四、五、七三位皇子。
一行人出发那日,天气也难得转了晴,李月妕还是按照惯例与两位哥哥坐在一个马车里,不过李珏嫌车里闷,便在外头骑着马与霍祀和苏文清一道,遂马车里一时间只剩下了李昌文和李月妕两兄妹。
这一向马车晃晃悠悠行了快半个时辰,李月妕才将自己准备了许久的礼物拿出来递给了李昌文,道:“礼物。”
李昌文接过,装作颇为受宠若惊的样子道:“这都快一年没给哥哥送礼了,今日吹的这是什么风?”
李月妕听他调侃,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你若不要便还我。”
李昌文看着刻着花中四君子的黄花梨木长盒,边打开将仔细收在里面的折扇拿出来,边说:“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去的道理……这扇子可真真是惊为天人呵!妹妹这是从哪得来的?!”
李月妕笑:“去年舅舅听闻我病中无聊,从各地收罗了好些东西让表哥送来,这是上个月翻出来的,我一见此扇就知哥哥肯定喜欢。这一遭也算借花献佛了。”
李昌文闻言也笑了,回了句“原是如此”后,便开始细细的观赏起扇子来,时不时的咂嘴夸赞。
有李昌文这样一个风趣的哥哥在,在去猎宫的这一路上李月妕倒也不觉得枯燥乏味,外头有魏集骑着马跟在轿旁,她心中亦不觉不安。
时间慢又快的流逝,在抵达猎宫时,已是酉时三刻,皇帝想了想,还是下令让大家都休整一晚,秋猎待明日再正式开始,这可是给了准备在秋猎大放异彩的才子们休整喘息的空间,令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安安心心的去休整去了。
李月妕分到的房间毗邻两位哥哥,这倒和前几年都没什么两样,舟车劳顿的她,在用过晚膳后,便早早的沐浴更衣歇息了,魏集则被春和强行安排,让他先歇息养足精神,后半夜再来替她们。
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一夜藏在夜色里的危机,在未来几天会****般,猛烈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