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晋国和秦国之间的战争不可避免。这是两个时代为仇的国家,从上到下的积怨深厚,没有妥协的余地。
战争是一件极端耗费民力,财力和物力的事。可是这次要爆发的战争毫无征兆。
秦人从在西戎牧马开始,就做了大周的子民。而这之后的三百年里,秦人一直都没有被大周的天子正眼看待。直到秦人击败西戎的进攻,占领了西戎的故地之后,大周天子索性顺水推舟,把秦人占领的土地赏给了他们。
得到了大周天子的恩宠,秦人成为了大周西方一道坚实的屏障,阻拦在西戎和大周之间。这样的情况一直延续到现在,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中,秦国也终于成为了大周西部最强大的国家,虽然和晋国相比,实力稍微逊色一点儿,可是现在晋国之内并无可用人才,这就给了秦人一个绝佳的机会。
祝之武离开晋国的第二天,来自函谷的急报送到了晋阳,和战书一起的还有是秦国的战书。
秦国的战书语言极其嚣张狂妄,这符合秦人的一贯作风。书上痛斥了晋王的昏庸无能,还顺带着痛骂了一顿晋王重用的几个权臣,京布将军的名字也赫然在列。
这些七拼凑的理由据说把京布的鼻子都气歪了,晋王更是气得暴跳如雷。
整个晋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开始变得混乱。
晋王现在要做的是迅速集结在边境集结军队,准备粮草,挑选主将。这每一件事都做的比往常异常艰难。
晋阳。
晋王宫大殿之内充斥着官吏翻动卷轴的声音和内官来往匆匆的脚步声。各地官员上奏的文书已经来不及召集大臣廷议,几个小吏正把堆成小山一样的竹简按照钱谷,兵戎,行伍依次分类,而只有那些非常紧急的卷宗,才会被平摊开来,放到晋王和京布面前,这样才能节省他们异常宝贵的时间。
“曲沃的钱谷数上报没有?”
“晋阳的禁军行进到了何处?”
“昨日派出的探马怎么还没有收到消息?”
……
相互质询的声音在大殿回荡,已经没有人在意尊卑之别,也没有人在意那些谦称和敬称,那些繁文缛节都被抛到了脑后。
根据昨天的探马回报,秦军已经拔寨驻扎到了离函谷不到十里的地方扎营,而今天他们到了哪里,还没有人前来汇报。
如果函谷一旦失守,不但晋国,包括洛邑在内,都将危如累卵。
一个一丈见方的沙盘也被几个精通地理的小吏做了出来,这是他们苦熬几个日夜才做出的成绩。沙盘之上,清楚的标明了大山,城池,河流,关隘。秦军驻扎的位置则用的是一面小黑旗表示,因为秦人尚黑,晋军驻扎的位置则用的赤色小旗来标记,晋人崇尚赤色。
用染上黑漆的碎石堆砌起来的山脉,用细土所堆积起来的平原。而在密集的黑色小旗和赤色小旗之间的,则是两国拼力争夺的函谷。
晋王双臂撑在沙盘北侧,宽大的衣襟敞开,头上的冠冕左右晃动。这个时候的晋王一筹莫展。
在他对面,是他宠信的将军京布,这次能不能击退秦国,全得倚仗京将军。
“要递交给郑侯的国书写好了吗?”晋王环顾了一下在大厅上忙碌的众人,一位穿了青色袍子的小吏慌忙把一册简书呈了上来。
晋王看了一眼,竹简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眼晕。“写好了就赶紧派使者送出去,可是给郑侯送上点什么礼物呢?”
青衣小吏低头沉吟片刻,抬起了略显青涩的脸庞。“听说郑侯喜爱宝马。”
“马?”晋王稍微犹豫一下,叮嘱道:“那把寡人的黄骅马送给郑侯吧。只要郑侯以后不和秦国结盟,一匹马能算得了什么。你这就去把马备好。”
小吏领命而去,刚要离去,晋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叫住了小吏问道:“出使郑国可有合适的人选。”小吏这次没有像刚才一样犹豫,说话语速极慢,“京将军本来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现在他忙于军务,不能脱身。那只能再派他人,我看公子周道就很适合。”
“理由呢?”
“郑侯和公子周道有舅甥之谊,出使郑国,一来可以表示大王求和的诚意,二来可以解除郑侯对公子周道的担忧。如此一来,郑国不仅不会趁火打劫,我们晋国稳定住了后,可以全力对付秦国。如果前线失利,也许郑国还能帮我们一把。所以公子最合适不过。”
晋王点点头,眼神里流露出些许赞赏,“公子周道重伤未愈,受不得舟车劳顿,去不得。不过寡人看若你替公子去郑国,肯定也能不辱使命。如何?”
青衣小吏听了晋王的话,先是一愣,紧接着满心喜悦,“感谢晋王厚爱。小臣愿意前去郑国,万死不辞。”
这样的重担对于任何一个小人物来讲都是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青衣小吏这样低的品阶能有这样的经历,先不说仕途会如何顺畅,就是做饭后谈资,也能吸吸引一大批的围观者。
小吏满心欢喜离去,等待他的,是全新的征途。
站在晋王对面的京布这时忧心如焚,小吏有多得意,现在他就有多失意。这个时候如果挺身而出,面对的强大的秦军,胜负未卜。如果要是做了缩头乌龟,那只怕以后就跟荣华富贵无缘。
自己思量了一番之后,京布觉得还是小命最要紧,所以如何保命是现在最需要考虑的。
“京将军,这次可要仰仗你了。”晋王的眼睛里满是对京布的信任和对战胜秦国的希望。
“这,这是臣分内之事。哪怕粉身碎骨,也要保护我晋国百姓免受战火荼毒。”京布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主意。“大王,现在钱粮的筹备太过缓慢,要是再不能如期出发,只怕函谷不保。”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这次可是人家找上门来的!寡人可不想以后会盟的时候坐在最末的席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