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祁婳反常地早早起了,空气还是中遗留了昨夜小雪一股寒意,殿内的银炭也烧得所剩无几。
她赤脚走下榉木雕木兰的床榻,腰肢纤细穿着青白色苏绣寝衣,衣服拖着地黑发倾泄如瀑。手腕上还是系着那根一飘一动的银蛇。
“哗哗哗…哗哗…”响起珠帘摆动的声音,侍女开始出出入入,逐渐热闹起来。
她到这里,棋子的身份,倒是被当做主子伺候了,祁婳自嘲。
祁婳放下银筷,抬起头,“采白,这儿最高处是哪?”
“回姑娘话,阿冰园落于山腰。这最高也就是东北角那座远瞻塔。”采白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说,“姑娘要去?”
祁婳颔首,没有说话,拿起刻画着复杂花样的瓷勺子喝了口粥,这也不给去,他这是要禁足么?
“现在天寒,去那的路径曲折大雪埋了路,很是不好走。姑娘还是别去了,着了风寒就不好了。”采白帮她勺了半碗汤,递过来。
祁婳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继续喝着自己的粥。
“也不打紧的,等会用完早膳,我们陪姑娘一起前去可好?”祁婳很少主动跟她们说话,采青打了热水回来,说了这句。
祁婳拿过那碗汤,这才应了一声:“好。”
现在身处彧帝监视之下,登到高处了解一下这里的地形也是好的。保不齐哪天有用。
唉,其实她也想出去走走,散散心,她也不想整日呆在这方方的屋子里。
祁婳简单梳了个发髻,见到采白拿过一件红色大氅她淡淡地说了句:“换一件吧,这件过于显眼了些。”
她向来是不喜艳色的,太过标新立异。素净淡雅,很多事简单些倒是少了许多麻烦,她不喜欢麻烦。
只是世事嘲弄了她,在他人看来,她这个人至始至终都是一个麻烦。
“也好,省得宸妃娘娘看到了又来找我们麻烦。”采白不悦地说起。
她倒不是怕她,只是觉得麻烦。让人以为她胆小怕事,但也是不愿多作解释的。
“姑娘,那远瞻塔地势高,且位置偏僻,平日里是极少人去的。”采白多说了一句。
“那又如何?”
祁婳披上雪貂银丝青竹大氅,再拿了个手炉便出去了。侍女赶紧进了里间拿了青梅图画的油纸伞跟上去。
一路的都是雪,路上被人打扫出一条干净的走道,两边雪堆得极高。走在那石板路上面隐隐觉得脚底生寒。
石板路边间隔种植着一株株灌木,昨夜雪下得极大,到处都是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灌木从的枝桠裹着白雪竟仿佛极寒之地生出的白色珊瑚礁。
蜿蜒而上了个高岭。高岭不常有人走来,这山路是积雪一层的,就没那么好走了,这也阻不了祁婳只是苦了那两位跟着的侍女。
大约午时那远瞻塔便近在眼前了。
祁婳随意往西北方向看去,“那处是什么地方?”她仍是向前走,没有停下脚步。
顺着西北那处的方向,远远朦胧看见一个像是什么败落的宫址,估摸着中央的位置有个高台有阶梯层层而上。许多密密麻麻的人似乎正在除草翻修。
多年之后,她想起第一次看到那个地方,只是觉得好奇。
“姑娘,那是先帝在世时修建的祭坛广场,后来不知为何修到一半工程就罢弃了。”
祁婳再多往那边看了一眼,不再说话,继续向前走。
多年后,齐聿回想起这个地方,只是觉得多余。
塔不是一般的高,雄伟壮观。建在一面峭壁之上。塔楼的大门紧紧闭锁,“你们在这吧,我独自上去看看。”
采青二人也不敢多话,“是。”
祁婳环着塔走到另一边,原来这塔临崖而建。那崖壁很平整,仿佛人工修整过。她大挥广袖就一跃而起到一颗松树枝上,树枝弯曲向下积雪哗哗而落,祁婳迅速借力就往塔上攀去。
一个塔层一个级跃,就在离最高的一眺层不远时,一阵风吹来,祁婳顺手抓住塔的瓦檐整个身子坠在空中,任由风把她清白的的裙裾广袖吹得潇洒…
没有涂丹蔻的指甲显得那么干净纯洁,修长的手指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粉嫩。
手指冰冰凉凉,她心情也变得欢快起来,有些飘飘然,“在这至高处的感觉果然不是寻常人能消受得了的,难怪彧帝处心积虑地算计。”
说完祁婳讽刺地笑了一声,然后掌下发力,就引身向上。
一双凌冽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祁婳见到一个玄色的身影在自己上方!她定睛细看,竟是彧帝!
这…这人怎么这般神出鬼没?他一个帝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方才自己说的话彧帝究竟有没有入耳?
齐聿披着玄黑的大氅,站在祁婳正要上去的方位,冷冷看着她。
祁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顺势上去的话,怕是要撞进彧帝的怀里了!
才犹豫片刻,手下的冰雪忽然摊化!
瓦片滑落,她没了支撑点就要往直直下面坠去!
“啊!”
方才离断崖过近,现在正在这断崖之上。如此高,她这样摔下去,怕是要死的吧,她想。
视线触及那人,他只是看着自己,冷冷地看着自己。
祁婳快速观察了周围的环境,塔旁边只有一棵相对高松树。松树树冠往她这边延伸,而那树的高度不到塔的一半,而下面,就是万丈悬崖了。
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掠到那松树去,以期借着树枝的阻力缓一缓,松树多枝且粗糙,这样必定受伤,容貌更是不知是否会被损害。
其二,就是要等彧帝施手相救。
可彧帝会救自己么?她不确定。重伤于他来说该也是只有益处的,这样近期就不用再防着自己生事,也能更好掌控局面少很多麻烦。
可她还是抬头往彧帝看去,她心里还是有些期许的吧。
为什么对彧帝她会有一丝丝觉得他会救自己呢?
她无意间流露着惊慌无助地这一双眸子,让本只是打算束手旁观的彧帝眉头一紧。
下面就是万丈深崖!祁婳不再多想,脚上往塔的角檐处一踢就要向那松冠跃去!
在齐聿眼中,是她带着绝然地翻身。
脚尖刚离开那塔,祁婳忽然感觉腰肢一紧,有个结实的手臂揽着自己,然后感觉身体迅速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