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花朵开得格外灿烂，夜深人静的时候香气才渐渐浮动升起。

祁婳又去冰樱宫了。

彧国的绿色植极多，她所在的祀宫既是神职所居，所以地处偏远。

冰樱宫为彧国先帝新宫，许是新宫且女主人来历神秘不易与各宫交往宫址也是偏远。两两偏远隔着竟几乎是一个彧国宫城那么远。

这几日似乎彧帝很忙，来过祀宫一次，话里总是暗示着什么，她听不懂也不想深究。

就陪着他对弈，在他的话里，她得知，如今西朔已经易主，得知夙微已经进了百越腹地。他坐半日便走。

回去的时候她把长长的纱尾拿起，免得被灌木露水勾坏沾湿。

做了这彧国祀宫，衣着亦要被约束。要穿着裙尾拖地的广袖裙子。

听她们平日里说，彧国嫔妃按位份高低划分裙子及地的长度。

祀宫是神职，虽不是彧帝的女人，这裙尾的纱也真不是一般的长。她不穿也没法子，原先的那件白衣早被她们取走。她总不能穿一件里衣到处晃悠。

都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祁婳自叹一声，她就是这句话的典范。

祁婳一边想着一边走，绕到了寝宫后面，现在已是后半夜，她是早早遣离侍女然后从窗偷跳出来的。

她平日无事又不许她们进来，现在里面定是无人的。

祁婳身子一跃便到了窗前，低头便进得屋去。

殿内自然是没有点灯的，不过借着月光倒是能看到许多大物件。

祁婳一着地便开始解开带子脱衣服，那件外穿的长纱衣最先被褪掉，纱衣宛如轻蝶般落在地上。

她一边走一边又脱了里边的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然后再是那绣着云纹的丝履被脱掉弃于殿中。

此时她只是着了牙白的里衣，光着纤纤玉足的模样。

终于走到了梳妆台前，她三下两下把约束发髻的簪钗取下放在梳妆台上，用手漾了漾那秀美的青丝。

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她愣了愣，又回头看后面，一地裙衫丝履仿佛刚从酒馆回到家中瘫倒在地上，她这般哪里有所谓祀宫的模样？

想着她走到洗漱盆子那里，用手取水拍了拍脸。

“你就是这般恭迎我的么？”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紫衣男人。

祁婳转身一看！看不清人，但是西陵蛟炙的声音，这声音他可忘不了。只见他正附身拾起一只她的丝履，放在手中左右把玩。

祁婳看到他，有些惊讶，他是怎么进到她这里的？祁婳：“未曾恭喜西帝登基为新帝，西帝驾到，有失远迎。”

“上次一别，好久不见。”西陵蛟炙脸上还是摆着隐隐的笑，跟上次见他时一样，也不因为自己身份转换而变化什么。

他慢慢地往她这边走来。

几番冠冕堂皇的寒暄之后，祁婳：“西朔才换新主，西帝竟如此得闲。彧国防守森严，西帝怎么进到祀宫这？”

西陵蛟炙笑了笑，“彧帝有夜庄夙微，怎么我西陵蛟炙就没有半个人才了？至于我怎么来的？以后你会知道的。你不也希望我来嘛？”

是，她是希望他联系她。

祁婳笑了笑，悠悠地坐在梳装台前，既然他也不多拐弯，那她便直说吧，“你一开始就不是打着刺杀彧帝的主意，敢问西帝图谋的是什么？”

“哈哈哈……聪明的人我喜欢，”西陵蛟炙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快笑几声，“没错，我根本就没有想让你杀彧帝，因为……你也没有这本事！”

祁婳极不喜欢他这幅自以为是的模样，“这倒也是，且不说时时跟着他的夜庄几人高深莫测，但就论彧帝这人，怕是西帝亲自动手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吧。”祁婳说完，便歪着头看他作何反应。

她喜欢嘴上激他。

祁婳从未见西陵蛟炙出手，对他的底细不知一二，她这般说，一是想灭一灭他的气势，二是想看他作何反应，看他有是没有与之抗衡的本钱。

这话果然奏效，西陵蛟炙听了这话，勾着嘴角，只定定看着祁婳不说话。

在这缄默期间，祁婳看着这人的眼睛，月光打到轩窗上，黑色的横线划映在他的脸上。

勾串了一遍之前的事，上元夜的黑衣人，冷漠的男人，死去的船家，街上的奇遇…

似乎…这些事情有着一个联系…

突然祁婳意识到什么，“你早就知道那人是彧帝。”西陵蛟炙还是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果然不出所料“你明知我刺杀不会成功而彧帝也不会杀我，所以你的唯一目的是要我接近他。”

听到这话西陵蛟炙又起了兴致把玩那只丝履，“聪明的人我喜欢，聪明的女人我更喜欢。”

祁婳一直光着玉足，冷冷地说：“所以西帝想做什么？”

“我要你做，你就会做么？”

这回轮到祁婳沉默。

其实对她来说，其实母亲也没有很重要吧。

像彧帝说的那样，她本就是薄情的人。只是西陵焜驾崩……西陵蛟炙笑里藏刀。失去了庇护，不知在西朔她处境如何……

“我要你偷一个东西，”偷东西？西陵蛟炙往祁婳身边走过来，一举一动充满皇家气度，祁婳暗叹，他们多少有些相像，这是传说中的帝王相么？

祁婳一笑：“想使唤我做贼？”

西陵蛟炙笑笑，把丝履呈递到祁婳面前，“我要你去偷……彧帝的心。”

“无趣。”祁婳伸手抽过那只丝履随手搁置在梳妆台上。

“哈哈哈哈哈……”见祁婳这样，西陵蛟炙笑起来。笑够了，他认真地看着祁婳，“我要你用你白祁龙女的万千风情，俘获彧帝的心。”西陵蛟炙直白了当的地说，倒是让祁婳愣住了。

“这就是你们的游戏？”祁婳露出不屑的神情。

“哈哈哈哈，你玩不玩？”

祁婳：“美人计么？你觉得对彧帝这招管用么？”

西陵蛟炙：“若白姑娘觉得这是美人计，也可以这么说。朕对你有信心。西朔定会对令慈加以照拂。”

祁婳没接话。

西陵蛟炙：“不知白山黑怪二老身体可好？”

他居然知道黑怪？母亲怎会把黑怪的事告知他，其中发生了什么呢？

祁婳：“彧国的祀宫，不婚不育，若彧帝对我有意段不会让我来当这个。我一个月都见不到他几次，既然他无意，我又如何能让他对我有意？”

夜雨不知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