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门前,连带华收在内的宫人被一一“问话”,笔墨纸砚备着。
齐聿和祁婳两人坐在殿前等。齐聿没有打算跟她说话,祁婳也没兴趣去再问什么。
不过这事发生得有些蹊跷,祁婳虽然生气,但到底还是有些担心。
轻功很高,轻功很高,轻功很高……齐聿心中一直在回味这四个字。
并没有等很久,就有人上报,说是事发当时祀宫宫人都有不在场口供。
听到这话,祁婳略微惊讶地,看向跪在自己前面的侍卫,然后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华收。
祁婳不用转头也知道齐聿此时正在审视自己。
“太后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宸妃娘娘驾到……”接连一长串太监的通报声,整个后宫地位最高的女人都来了。
祁婳心里嘲讽,皇后跟百里氏也想来看热闹么?
为了名正言顺些居然把素不问世事的太后也请来了。
祁婳朝宫门方向看去,高高的黄色华盖一顶一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像朵朵华贵的宫廷之花。
一股浓烈的檀香混着鹅梨回白香弥漫过来,大片鲜艳的华服让整座祀宫第一次这么融入彧国皇宫。
两侧的宫姬大的有十五六岁,小的只有七八来岁,无论大小,都是顶尖的容貌,流畅的身段,整整齐齐走在队伍里面。
无论是头上的珠钗绒花搭配,还是身上的领口袖口刺绣,都精致整齐,比那天上元夜京都遇见多的千金小姐更胜一筹。
所到之处,鲜花点点,好不艳丽。
祁婳回头,齐聿意识到她在看自己,自然地与她视线交叠。
轻轻的视线交叠,到底是让两人之间的冰融了些许还是让对彼此的猜测又多了一分?
恍惚之间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绵延进来,像一条金色的长佛珠。只是有的人有佛像,无佛心。
“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
偌大的宫殿中,千百年来恐怕是第一次齐聚彧国地位最高的人。
祀宫植株的叶子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空气里都是女子用的脂粉香,最好的脂粉,最好的香味。
祁婳悠悠地说:“清晨露寒,去抬几盆碳火上来,免得伤到太后凤体。”
太后:“多谢祀宫娘娘。”
太后跟皇后和齐聿寒暄几句,半个小时之后,才有人走上前来跟夜庄汇报些什么。
“现在查得怎么样?”太后坐下看了一眼下面的众人,问道。
齐聿并不回话,应该是由夜庄代为回话,可是不曾想回话的竟然是一名一直站在夜庄身后的男子:“回禀太后,祀宫宫人都有不在场的口供。”
太后问话,皇帝不回,夜庄也不回,居然是下人回话,这彧国后宫真是有趣。祁婳暗自揣测。
太后:“哦?”她看起来并不介意。
幕提淡淡地看着祁婳,看着她一颦一笑,这次,她该如何应对呢?
皇后:“这么久过去,一点进展都没有呢?掌事的呢?”
华收、采青采白都算是宫人,至于掌事的明面上是细问掌事宫人,实际上皇后这句话倒是提醒了众人,还有正宫娘娘这条大鱼没有捞起来掂量过。
祁婳祀宫身份特殊,没有皇帝的话谁也不敢轻易在这种场合点她的名。此时齐聿还是高高坐着没有说话。
夜庄这时忽然说:“祀宫宫人上下已经白纸黑字地写出昨夜在何时何地做过何事,不曾发现端倪。”
夜庄突然上前说话,齐聿似有不快,冷冷地直言问道:“祀宫娘娘昨晚有遇到什么事么?”
祁婳上前一步,“本宫昨夜见风起,花开得正好,到月下赏花去了。”
皇后:“臣妾昨儿见中宫的话开得不成样子,不知娘娘是赏哪里的芳华?”
祁婳:“宫外夜深人静处。”
宸妃:“虽说有皇上龙威庇护,到底夜里怕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娘娘可要小心。”
太后:“祀宫娘娘赏花自是有奴才相陪,你们两个不用多心。”
“是本宫一人前往。”祁婳也不避讳。
只身一人,齐聿向她投来怀疑的目光,紧紧皱着的眉头把一切都表示得明明白白。轻功很高的女人,果真会是她么?
祁婳叹了一口气,只见她走向离齐聿最近的那个炭炉,越走越近,似有暗香浮动。
祁婳忽然离开座位,只见她长长的广袖在炭火上空随意扫了扫,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是……樱香?
先帝在世时,下令把彧国上下所有樱木尽数毁掉,这世上最好的樱木都悉数种在了偌大的冰樱宫。
众人即使没见过樱木,路过冰樱宫宫门时倒也闻到过那个香味,那个裹挟着有关于樱妃娘娘的凄美故事的味道。
祁婳低着头,不作声,她不敢,这涉及他的母妃,不知他会不会介意。
在场人包括皇后在内都很识趣没有再启唇,没有说任何一句关于这个味道的话。
太后惊讶了一番,眼前这个女子去过冰樱宫,看样子还不少去。
这段日子这位祀宫娘娘的出现她不是没听说过,跟皇帝有数不尽的暧昧,看来她今天确实不该应皇后之邀来这是非之地。
“樱”这个字,一向是禁忌。无人道破,她只装作不知。
如今依然到了彧国女子最高的位置,她不想再求什么,只想安心喝喝茶,弹弹琴。十几年的宫斗生活,她斗累了,也斗怕了。
无论是皇帝还是樱妃都已经西去,没什么必要再纠结什么。
祁婳身上有昨夜残留的樱香,她想表达什么呢?
炭火原来早些备下是为了这一出,花香遇到热气快速散发,他喜欢聪明的人,又不喜欢她太自以为是的聪明。
太后:“祀宫娘娘这套裙子轻薄如羽,哀家瞧着怪好看的。”连太后也直接无视这满屋子的樱花芳香。
祁婳:“回禀太后,这套白羽流乐丝衣是昨天傍晚才送到祀宫的新裙子,样式还算新奇。”这是说给齐聿听的。
百里宸妃看着这裙子,其实早些日子她已经看过这个款式,好看是好看,也说不出什么特别。
齐聿不以为然:“你知道,以你的能力,这证明不了什么。”不知道的人根本不知道皇上指的是什么。
皇后没有再说话,宸妃倒是有什么主意:“难保祀宫的人互通口供,本宫认为,还是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搜,没准还有什么蛛丝马迹呢。毕竟中书令大人一事可不是小事。”
太后瞧着齐聿的脸色,估计还要挺久这事才消停,“估摸着还需要好些时辰!看着天,风又要起了,哀家身子骨不好,先回宫了,你们自个仔细查,务必要给中书令府上一个交代。辛苦皇帝了。”
齐聿淡淡地说:“是。”
“皇帝注意别着凉了。”不是亲生,齐聿又是这种手段狠辣的,她这个太后还是好好呆在宫里比较好。
太后的离开,并没有让紧张的形势丝毫减弱,反倒是因为没有那么多麻烦,可以更好地做些什么。
皇后和宸妃果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好不容易以太后之名带她们进到祀宫,怎能轻易离开。祁婳扫了她们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齐聿:“查。”上次三更半夜密会西陵蛟炙,才几天就发生这样的事,他不可能当做没发什么。
夜雨不知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