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国京都

彧国京都南北最大的洛桥，行人仍旧像昨天一样来往频繁，两排商铺沿着洛桥两两对立，商人叫卖声不断。

六十岁的老翁拉着老牛穿桥而过，壮汉赤膊推着柴车，大汗淋淋。

妇女担着烧饼，黄发小孩环绕。

小厮抬着秀轿左顾右盼，行人有的穿着扎裤脚的束装，有的穿着齐脚踝的长袍。

酒旗高飘，熙熙攘攘。

街道宽阔，三匹马拉着一辆宽大的车快速驶进城门。米坊的工人进进出出搬放米袋上拉车。

菜馆老厨不停地翻炒锅里的牛肉，小二端着一笼包子才招呼上桌又匆匆忙忙赶回端菜。

木匠临街搓着木屑，打造家具时发出“砰砰”的声音。药店的工人手上切着参脚上也不停地前后磨着药。

斜对面街角十几个人围着一张麻将桌吵吵嚷嚷。卖画的先生把画挂在一根细绳之上，几个年轻男女簇拥着挑选，南红扫一眼，都是绝品。

驴群驮着货物慢慢沿着街边走，工人回到商店挑选东西又赶忙着往人家送，车轮滚滚。南红还看到，有人群在水边祭祀天地水神，严肃隆重。

夙微南红走在彧国京都的长街上，一路尽是繁华。

天还是一样热，夙微拿着扇子不停地扇风，风把南红的碎发吹起，南红东张西望，一会走去看画，一会挤进人群看杂艺，一会跑去摇摇拨浪鼓，一会去看看点翠簪……

“怎么就用不了了？怎么做生意的……你这破风筝根本不值这些刀币……”

“这位小姐，您这些小人都没见过……当真用不了啊。”夙微忽然听到南红跟一个小贩争执起来，连忙过去看下。

桌面摆着几枚百越用的刀币，显然南红还真的是第一次来彧国，彧国的流通货币是金银铜钱，百越刀币不流通。

“怎么用不了了？我还多给你两枚……”

“姑娘你怎么这么样，大伙都看看啊，”小贩指了指那几枚刀币，“这是什么东西啊……”

夙微朝旭灵示意，旭灵伸手，一锭一两金子放在桌面“你可以闭嘴了没有？”

小贩看到那银子，愣了一下，赶紧收起来，然后连忙道：“好好好！谢谢壮士谢谢壮士！”围观的人无不投来羡慕的眼光，这小子今天走什么鸿运……

“你先说清楚……”南红还想问下去，夙微捞起刀币，拉着她走出人群。

“百越的流通货币是刀币，而彧国用的是铜钱。倒不是那小贩为难你，是你为难人家……”夙微看着南红生气的样子觉得很好笑。

南红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小贩连忙收拾摊上的东西要走，她叹了口气：“真麻烦。”

夙微看着手掌里的几枚刀币，长条的。

他摩挲着刀币的线条，感受着它的冰冷，一字一句地说道：“货币统一那天就不麻烦了，很快，”他转头对南红说，“不急。”

南红听到这句话，微微眯起眼，对夙微的身份第一次有了好奇。

晚夏都到了，后来南红还是没能把夙微杀死。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不就不小心冒犯了一下？你不说我不说也没人知道嘛。何况什么都没看到，你就一定非得至我于死地么？”夙微真是很无奈，若是平时无事，跟她玩玩还挺有趣。

可现在他正在办着家主吩咐的要紧事，不敢分心跟这个女人耗。

“我就是得让你死。”南红现在被夙微控制住，在城南郊的一棵临水的树下。水边被升起一堆火，映着南红的脸更加夺目。

第一次，南红亲自拔剑动手，夙微虽然没有夜庄那样每天练剑，到底齐聿手下这么多年过来，也不是虚的。

他一个人几招就把南红的剑夺下，又恭恭敬敬地还了回去。

第二次，南红在乌林把夙微引入迷阵，迷阵大树遮天蔽日，到处都是陷阱和毒虫，浪费了夙微两天时间才走出来。

第三次，下毒未遂，百越本就是蛇虫遍布之地，毒术更是厉害得紧。但是被旭灵识破。

第四次，也就是这一次，她直接出动死士过来杀他，二十个人对他和旭灵三人，确实废了不少力气，直到夙微胸口还被划了一刀，一直隐藏着的彧翼现身。

死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南红没想到他背后还有人，还这么厉害，震惊又心疼，浪费了二十个死士还没解决这个人，她又气又恨。

夙微结实的肌肉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诱人。南红在一边静静看着正在被包扎伤口的夙微，他的背上有一条巨大的伤疤，形状诡异，不是寻常兵器造成的。

他似乎很喜欢笑，无论这段时间她怎么纠缠他都不曾起过杀心。无意间看到这个伤疤，南红才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经历了什么呢？

夜里的风很凉爽，河水边的马正休闲地嚼着青草，几个男人背对着临水的一颗胡杨树，东张西望。胡杨树的阴影倒映在水面，在黑色的夜里流出潺潺的声音。

这样的月夜很美，城墙又厚又高，月亮又亮又圆。

“杀了得了，免得放她走下次还不知道会出什么招数，”旭灵一边麻利地给夙微包扎，一边说。

夙微瞥了一眼南红，戏谑地说，“有道理，反正杀了也没人知道是谁干的。”

南红：“你敢？”

夙微：“怎么不敢？我为什么不敢？”

“我死了，你信不信，你也活不久。”南红胸有成竹地对夙微说，“要不要试试？”

……

“你知道我的身份？”夙微严肃地说。

“反正不是什么普通人。你难道会觉得我会以为你是来百越游玩的么？

这段时间，你最常去的就是百越的大庙，一个只会玩扇子的人会这么对百越和白祁族的历史感兴趣么？”

……

“你人到是挺聪明的，武功在女子里也练得还不错，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灭口？”

“呵呵呵……”南红忽然一阵笑，“怎么？怕了？我自由惯了，对这些不感兴趣，再说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大可放心。”

“现在你的性命在我手上，居然反过来跟我说我不用怕，你这女人是不是太狂妄了？还是说太蠢了呢？”

“你也不敢杀我，信不信，我死了，你绝对走不出百越？”少女自信满满地对夙微说。

旭灵一旁看着，“女人啊。”他用力按了按夙微的伤口。

“嗯”夙微闷哼出声，皱着眉头瞪旭光一眼，旭灵眼中满是警告。

夙微又看了看南红，她坐在树下自顾自地拔草玩，手腕上的铃铛被草撞出“铃铃”的悦耳声音。

靴子的针脚线密密缝着，夙微许久不说话。

旭灵走到水边洗了洗手上的血，用力搓了搓，在黑夜里，一点颜色都看不到，但他能感受到，那随着黑夜消逝的，随着流水消逝的血液味道还没有流走。

还是“叮叮当当”的声音摇着树叶。

在那个晚上之后，夙微就没有让南红离开他的身边，无论去哪里，都让南红跟着。

夜雨不知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