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恒的疑问，福伯那苍老的容颜忽然一动容，干瘪的嘴唇居然略微颤抖起来。

他那双浑浊的双眼间流露出回忆的神色，眼中涌出太多的情绪，那是怀念、悲伤、愤怒、心如死灰的感觉。

过了一会，他垂下眼睑，眼中浑浊一片，恢复了古井无波，没有了神采。

“福伯，你……”陆恒看出不对劲，伸出手想扶一把，却被福伯摆摆手拒绝。

“少爷，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陆恒担忧地点点头。

福伯步履蹒跚地回了房。

望着那佝偻的身影，陆恒喃喃道，“等我有了实力，不知能否帮得上福伯？”

……

第二日。

陆恒换上一袭青衫，腰系玉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镜子里的自己似乎更高了，一个月的修炼仿佛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壮实了些，而且面如冠玉，目若朗星。

跟福伯打了声招呼，一路直奔演武场。

此时一路之上，人居然不少，三三两两成群。看他们的服饰穿着，应当是其他小家族或者慕名而来的武者。

对一个家族来说，吸纳人才也是增长实力的一环。因此诸如白家这样的大家族，号称门客三千，网罗各种武道高手，为家族效命。

当然，投靠家族的客卿也能一定程度上利用家族的资源，来提高自己的修为，而这些资源往往自己单打独斗是无从获得的。

而值得说明的是，一位武者若是能得到大宗师的点拨，几乎能省去十年苦修。因而陆家出了一位先天大宗师后，附近有意投靠的武者都趋之若鹜，纷纷来此庆贺。

“咦，这不是陆恒嘛！”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那人三步跨作两步，赶上陆恒，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兴奋道：“我是陆小山啊，三年不见，不认识我啦？”

陆恒转过头，那张略微有些胖的脸与记忆中的小胖子重合了起来，于是微微一笑：“我听说你在闭关，就没有去打扰。”

三年的时光，已经足够从孩童长成少年了。陆小山变化的有些大，陆恒险些没认出。

陆小山撇了撇嘴：“我爷爷罚我闭关修炼，不到锻体八重不能出来。好在我突破了，嘿嘿，哥的天赋还是很强大的。”

接着口中连声“啧啧”地打量了下陆恒，说道：“听说你没法引气被岳家退婚了？没事兄弟，岳家老头我早就看他不爽了，以后等我修炼有成，一定帮你出口气。”

“咦，你锻体五重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连升两重，嗯，毕竟是锻体低境界容易突破。倒也不错了，虽然跟我比还差了那么点，往后有要请教我的尽管说好了，一定知无不言。”陆小山有些惊讶，但转而言语之中流露出得意。

三年前陆恒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是所有人追逐的目标。即便陆小山和他曾经关系好，对陆恒头顶的光环，也免不了一丝嫉妒和艳羡。

如今陆恒一落千丈，甚至比自己境界差如此之多，一种超越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前后的差距和对比让他心中有些窃喜。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吧？以前都是围着你转，如今，所有人都要围着我陆小山转！

陆恒当然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但字里行间的自鸣得意还是感受到了，当下眉头一皱，敷衍了一句，就继续往前走。

陆小山紧追不舍：“陆恒，你见过陆琴了吗，她如今也锻体七重了，还有陈锋，被一位剑仙高人收到门下了，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陆恒脚步一顿，认真地看着陆小山的眼睛，忽而一笑，但眼中却没什么笑意：“你说这些是何意？”

也许是小时候的积威，陆小山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个世上总是以实力为尊，我是劝你不要沉浸在以往的荣耀中，要面对现实，好好修炼。”

“面对什么现实？面对我是废物这个现实？”陆恒淡淡道。

陆小山讪讪一笑，并没有否认，反而有些难以启齿地道：“还有，陆琴堂妹是家主之女，将来注定成就非凡，你如今……还是努力修炼的好。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唉，我和她从小关系就好，看不得她受委屈。”

陆恒不仅没发怒，反而笑了：“你和她关系好？好在哪里？”

“那当然了，”陆小山胸膛一挺，自信地道：“你不知道，那小妮子整天就缠着我，唉，都说了我们都长大了，要有男女之别，她总是不听。”

陆恒像看傻子一样关爱地看了他两眼，面无表情地抬脚就走。

陆小山紧追不舍，他闭关了许久，又成功突破锻体八重，如今面对今非昔比的陆恒，肚子里还有一堆垃圾话没说完……

……

陆琴踮起脚尖眺望，始终没能在人群中发现陆恒的身影。

望着眼前的陆涛等人有些无奈和焦急，她原本想去找陆恒，谁知道在路上被陆涛一行人拦下了。

对于这些没营养的寒暄陆琴实在是不耐，但大家族出身的教养让她不得不强装笑脸，矜持而又优雅地应付面前的几人。

“这位龙兄是白家杰出的嫡系子弟，一手游龙掌名震江湖。”陆涛指着一位身材消瘦面色有些苍白、步履虚浮的男子，对陆琴介绍道。

白龙看着陆琴就挪不动脚了。

他纨绔成性，年纪轻轻便破了se戒，泄了静气，整日流连于勾栏，食色成xing。

此时看着眼前的佳人，身材修长曼妙，一脸纯真烂漫，还有一股蓬勃的朝气。那些红尘女子原本有些姿色的，若是与陆琴一比，却是相去甚远，简直如失了灵气的木偶一般，味同嚼蜡。

一时间想入非非，险些走了神，这会反应过来连忙施礼道：“小生白龙，炎阳白家出身，见过琴小姐。我与小姐一见如故，简直是肝脑涂地，不如大典之后你我把臂同游如何？”

陆琴听他明明一介武夫，却附庸风雅，说一些颠三倒四的话，且言辞之间甚是无礼，又是炎阳城一霸白家出身，怀疑是故意来挑衅，便逐渐没了笑意，脸色发寒。

这倒是陆琴高看他了。

白龙原本就是标准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平时就横行乡里鱼肉百姓。不知从哪戏班子学到些许台词，他也不甚了了，拿来就用，实在是贻笑大方。

陆涛一看这白龙一脸痴汉模样，也着急了。陆琴原本是他的目标，甚至内心深处早已视为囊中之物，谁知道白龙这家伙简直是个色胚，才见过一面就盯上了陆琴。

原本想着在女神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人脉，以博取欢心，没想到竟然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毕竟白龙虽然没什么，但他亲哥哥白威可是正儿八经的炼气士。

炼气士的手段，他陆涛今日见过一回，就足够震撼他了。

况且白龙背后的白家，那可是庞然大物。虽说近些年来与陆家不太对付，但以陆涛的大长老爷爷和六长老父亲分析一致得出最终结论：多半是和解。以如今的陆家实力对上白家还是太勉强。

因而才有了陆涛屈意结交白龙的事情。

哪知道白威不在，没人管束的白龙根本不把陆涛放在眼里，如今更是惹陆琴生气，还把主意打到他内定的女人身上了。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僵，陆涛连忙打圆场：“琴堂妹，龙兄今日是代表白家来祝贺家主进阶先天，我们还是赶紧入场吧。”

陆琴厌恶地看了两人一眼，正想拂袖而去，却突然娇躯一颤，目光锁在前方某个身影。

白龙还想走近搭讪，不料陆琴突然提起长裙，一路小跑地朝着那个身影飞奔而去。

陆小山很得意。

他很长时间没有这么爽快了，那种以前无法望其项背的天才，如今却被自己超越的感觉，像翻身做主人一般巴适得很！谁用谁知道。

陆小山像只苍蝇一样绕在陆恒身旁，还在嗡嗡嗡地说个不停，吹嘘这几年的经历。

而陆恒总是神情淡淡的，那双璨若星辰的眸子里如积了一汪幽潭，让人无法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