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苑
云倾坐在葱郁的葡萄架底下,依旧那身装扮,内白外黑,拢得严实,暖阳倾泻,透过翠绿的嫩叶斑驳陆离地落下,七彩光晕洒在她的身上,勾勒出一幅盛世美画。
桑川与她对立而坐,将已经煮好的茶递至她面前放下,才幽幽开口:“那份诏书你是从何得来的?”
“玉金皇室的皇陵。”她抬眸,轻浅一笑,她倒是有些意外眼前人今日竟会问她一个如此蠢笨的问题。
这份诏书,玉文帝在世时虽谁也没说,但以玉文帝的性子,了解他的便会知道,他必然会留一手。
那么这个人选是谁?在那时是任谁也猜不透的,只是,千算万算,日防夜防,偏偏让她找到一个突破点。
那就是,在玉文帝病卧床榻之前,他每月总有几日去皇陵待上半日,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去看玉非诚的生母荣妃。
可实际上,在他得知自己没多少时日时,他便已经把诏书写好,趁着这个机会把诏书放在了荣妃的寝陵之中。
她命人去取的时候,诏书就在玉棺中荣妃的头枕里。
云倾见他略微沉思,想不透这其中的奥妙,便又道:“当年玉单临弑父篡位时将皇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其实若是他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就会知道这其中的个中奥妙,只可惜,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位置。”
桑川怔愣,这话总感觉话里有话,借桑指槐,“所以你才让我差人去查当年玉文帝卧病前的行踪?”
她微微侧身,掠过桑川,看向他身后的青砖黛瓦,挖苦道:“想不到堂堂桑川阁阁主会问如此蠢笨的问题,看来外面传的桑川阁阁主足智多谋,心思细腻,是经商的一把好手,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
见云倾略过自己的问题问东答西,桑川无奈轻轻摇头,“这不已经有你智勇在前了,我岂能与你相比呢?”
她却是没有答他的话,沉默了许久,突然站起身来,朝着门口走去,走出几步远停下,她头也不回地淡淡道:“我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事情办完了,就回去。”
言罢,她便是快步离开,消失在门外,独留桑川一人坐在桌前落寞,那原本还微扬的唇角缓缓平复目光微沉,哪还有适才与她打趣的模样。
“你终究还是……”
话至一半,桑川摇摇头,拿起桌上的折扇,翩翩而去,只剩石桌之上,茶盏中气氲缭绕,缓缓而上,消散在空中。
……
华容小道上,一驾马车疾驰而过,惊起林中飞鸟争相离去。
行至日上三竿,马车缓缓在林外的一处茶驿停下,只见马车的幕帘掀起,那一袭白色的衣裙加之长至脚踝的帷帽将人形尽掩。
她下了马车,行至茶驿停下,坐落在一旁的角落里,透过纱帘端看着过往的行人。
“茶家,一壶清茶。”那清冷又透着淡漠的嗓音响起,便知此人除了云倾又还能有谁呢?
“姑娘稍后片刻,清茶马上来,”那茶家应候着,立马往一旁的土灶前去忙碌。
不一会儿,茶家就拎上一壶清茶走了过来,替她倒上一碗。
云倾伸出手,如玉般的芊芊细指碰着碗的边沿,轻轻地来回摩挲着,她并不着急,倒是极有兴致地端看了几眼另一桌的几个粗布青衫的男子。
这时,一衣着破烂,灰头土脸,看起来不过始龀之龄的女孩一路颠颠撞撞慌不择路地从远处跑来,身后还跟着两个骂骂咧咧的粗汉。
那女孩许是跑的久了,竟一晃眼间不看路被石块绊倒,那两粗汉跟至她身后停下,气喘吁吁地扬起手中的鞭子就是一鞭,将那女孩的后背打出一道血痕,又不停手的挥鞭而落,可那小女孩只是趴在地上低声抽泣,却不见她有任何的言语求饶与反抗。
半晌其中一人嘴里还骂着:“你跑啊!看你还能跑哪去?”说着又要举起手中的鞭子挥下去。
可鞭子落到半空,一枚细到肉眼不可见的银针直直从他的手背穿过,不见丝毫血迹,却能让他的那只手残废。
“是谁?”那粗汉手中的鞭子掉落在地,左手抬着右手,面色痛苦不堪,可言语却是逞强。
他面目狰狞地扫过茶驿当中的几人,见那几个粗布青衫的男人面目凶狠,自是不敢惹,便又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见云倾独自一人,又帷帽遮面,便以为她是哪家的柔弱千金小姐,两粗汉上前来,朝着她的桌子就是用力一拍,将碗里的茶水都颠溢了出来。
“是不是你?”说着,面露凶光地想要伸手去掀开她的帷帽。
却听到一句冷冷地话语:“缩回去你的猪手,若还想活命,便别招惹我。”说着,云倾端起桌上的清茶轻轻小饮一口。
那两粗汉一愣,下一刻,那较之挥鞭粗汉高一头的另一个突然笑意连连,“一个弱女子也敢与我兄弟两放狠话,看我不收拾你。”
“聒噪。”她冷言一声,不等那人动手,已然一枚银针从他面堂穿过,他便无声倒地而亡。
那被伤了手的粗汉见此,吓得面目惊惧,落魂而逃。
另一边的几人面面相觑,自顾低头饮茶,原本他们心中还打着注意,如今见此情景,其中一人落了铜钱便领着几人离开了茶驿。
云倾待人离开后,才起身行至那女孩的身旁停下,轻言道:“别怕,他们都走了。”
那小女孩缓缓地偏过头去看了一番四下,才忍着疼痛从泥土里抬起头来,睁着那水灵而满带戒备的双眼看向她。
“这孩子也是可怜,自小没了爹娘,被那黑心的婶子虐待至今,前些日子又把她卖了换银钱。”茶家说着,拖着半跛的脚走到旁边,低身将那小女孩从地上拉起,扶着到茶驿里坐下。
她环看了一下四周,正准备抬脚,却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清朗紧劲,绝而不茹却又带着丝丝慵懒的嗓音:“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声音未落,来人已到身前,那人着了一身青褐色的琉璃织金云纹长袍,面容俊秀儒雅,举止却一言难尽。
这不,他已经不管云倾是否乐意与他搭话,便已然自报家门了,“在下苏庭风,尊请姑娘高姓大名?”
她隔着轻纱绞了他一眼,毫无与他搭话的意思,自顾往茶驿走去,落座在原来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