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见她心思不在,饭也没吃几口,便打断了还在说个不停的江离离,“好了,你夏姐姐刚醒来,让她休息一会儿,你先出去逛逛?”
微雨这话说得极为委婉,有心之人一听就知是逐客令,偏偏江离离是个心大的,什么也没听出来,只是听到要出去,让云倾休息,虽然话没说完,却也乖巧的点点头。
又朝着云倾叮嘱道:“夏姐姐,你好好休息,我晚些再过来看你。”
说着,一溜烟就没影了。
微雨瞧着人走远,云倾还在出神想必还在想着江离离的话,便是微微一笑道:“他倒是真的关心你,一连三日,衣不解带,你不吃,他便也滴水未进,连他身边的人劝他为了身体,为了大局着想,多少吃点,他竟是一句没听。”
“也不许别人插手照顾你,事事都亲力亲为,他待你与别人不同。”
微雨说着,抬眼打量着云倾的神情,却只见她一言不发的坐着,似是不大喜听这些话,便也禁了声,微微叹气。
她与她认识这么些年,她遇到的所有苦难微雨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自她一出生开始,尚在襁褓就被人刺杀,一波又一波的人去而复返,亦或丧命。
要不是有三位长老护着,恐怕早就没命了,可虽躲过了刺杀,却不知哪里来得是蛊还是毒又让她时不时受着冰火相融,百蚁蚀骨的痛苦。
长大后好不容易好了些,却又……
微雨自知有些事避无可避,既然发生,再如何,也得受着,想着,又朝她轻声询问:“那位江姑娘,你告诉她了?”
“没有。”
听到沉默许久的微雨开口,云倾低声回答,抬手越过饭菜倒了杯茶,轻轻抿了一口。
“那她怎么姐姐、姐姐的叫着?”微雨似大有不解。
“离离心性善良,待人处事不拘形迹,我在城外遇到她,随便胡诌了个名字,她便一直叫着。”
云倾的声音很轻很柔,说起江离离时,她那苍白的脸上便浮现出一抹笑意。
微雨望着她,心里却微微难受起来,很多话想问,却哽在喉咙处,说又说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难受得紧。
“微雨,自从下了山,很多人很多事都不受我控制了,不知若是到最后,这天下还能保有几分太平?”
云倾的突然转换让微雨一怔,便见适才还略带笑意的脸上已经沉了下来,眉头轻皱,望着微雨的眼眸之中带着一丝痛色。
……
日头到了正午,云倾正坐在后院的石桌旁晒太阳,躺了三日,再躺她就要成废人了,所以见日头正好,便下了顶层到了这静谧的后院。
日光斑斑驳驳地从参天大树的枝叶中透下来,洒在她身上。
她身着一袭白色的雪绣祥云长裙,光影在她的衣裙之上摇曳,随着风拂过她的侧颜,一半绝美,一半妖冶。
金铭霄立在回廊处,定定地望着,他鲜少见过这样的她,往日里,除了议事便无其他,如今见到这静谧祥和的一幕,又想起他解了毒清醒的那一日,徐玉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字字句句入心入耳,让他心里起了一丝连他都不知的异样情愫。
“殿下既然来了,又缘何站着不动?”
轻轻柔柔地嗓音还带着一丝沙哑,想是几日不曾开口引起的。
放下手里的纸筏,将之压于书的一角,抬头望着遥遥独立于廊下的他,爽朗清举,龙姿凤章,白皙的脸庞虽然冷俊,可那深邃的瞳眸之中却泛着柔情,长长的墨发被精致的金玉宝冠束着,在微风徐徐之下,发丝飞舞交缠。
声音刚落,就见他长腿一迈,走了过来到她面前的石凳上坐下。
“你可好些?我让人熬了汤,你待会儿喝一些。”温润如玉的嗓音落在她心底,只觉激起一股暖意,却又被她强行按压了下去。
“劳烦翊王殿下。”淡漠疏离,面色清冷,仿若刚才的那股静谧祥和是场错觉。
“我听闻镇北王府府中这几日大乱?”
“嗯”
轻应一声,便又沉默不语。
云倾得了确认,也就不再追问,反正风影禀报得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就是这几日来,王府里的守卫莫名其妙地丧命,侧妃那边又传来与人私通,一件接一件,让燕行群恼怒。
他养的私卫死了大半,又没查到幕后之人,正在气愤当中,当司徒纤纤被王妃抓到与人私通的证据呈到燕行群面前时,燕行群便问也没问一句,当场提剑刺死了那私通的人,任由司徒纤纤喊着叫着冤枉,他也不听,让人将之关在了私牢里,不管不顾。
然,最让他恼怒的事是,他苦心建设的密室一夜之间坍塌,那些费时费力费财私下打造的兵器火药也在一夜之下俱毁。
苦心经营多年,到头来却是毁于一旦,云倾不用想也知道燕行群如今会怎样!
且他还不能因这件事大肆宣告,虽然他是镇北王,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再如何也只是个王爵,断然没有私造军甲兵器的道理。
所以这件事,燕行群再暴怒,也得隐忍着寻个别的借口来暗中追查。
“听闻这中间也有殿下的手笔?”想起清晨风影说的话,云倾心中其实很不解,所以现下望着他便也问出声来。
“是。”又是一声淡淡地回应。
这不过片刻之间,差别甚大,倒让云倾适应不过来,还想再问些什么,徐玉已经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殿下。”说着,徐玉便将食盒里面的汤蛊拿了出来,还另外拿了一个白玉汤碗和一只白玉羹匙出来,放到金铭霄面前,复又提着食盒朝着云倾微微颔首,便走了。
金铭霄拿过玉碗就替她舀了一碗,递给她,道:“这是补气血的,你多喝一些。”
望着他修长、骨节分明的五指端着玉碗,玉碗之中浓白的汤色上覆盖一层薄薄的清油,在阳光的照射下,泛起微微磷光。
“怎么?不喜?”见云倾迟迟不伸手接过,他便开了口,眉间微蹙,手正要缩回去,她却伸手接了过。
细细尝一口,温热的浓汤带着丝丝香气,充盈着她的五感,里面的鱼肉入口即化,软烂不腥。
“这汤极好,不知是哪个厨子做的?”云倾抬眸开口间,便见他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自己,目光柔和带笑。
“听你手下的人说你喜西南的菜色,便找了个西南的厨子。”
他笑着,说的话也比往日他们议事时更显得温柔许多。
“哦。”云倾却只是一答,便没了下文,将喝了一半的鱼汤放至桌上。
日光融融,两人就这般坐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