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噩的夜晚过去了,晨曦照亮了榆林城,也照亮了齐卫大军的铁甲。
我拉着公主躲避着攻入城内的敌人,我让公主穿上了宫人的衣服,我本想带着她乘乱离开榆林城的,“公主今日情况紧急,还请您暂时委屈一下,随我离开王宫”。
“王宫已经受围,我们如何还能逃得出去,还有王兄呢?王兄他要怎么办?”姝月焦虑地问我,她很关切伯符的安危,只是我不敢告诉她事情的真相。
“太子他……”
就在我们将要出外宫门时,姝月一眼便看见了站在城楼上的太子。
公主欲叫他离开,我忙捂住她的嘴,怕被人发现。
“公主不可”,我心下焦灼不已生怕招来敌人。
就在这时,敌人的穿心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穿了太子的胸膛,太子一下子便铿锵倒地,再也没有了生机。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那日榆林城腥风血雨,时间静止,周围齐卫大军的嘶吼似要掀开整座城的梁瓦,我分明感觉公主的眼泪打湿了我的手心,可我们什么也不能做。
齐卫大军入城时,昏天黑地的,杀戮声、嘶号声、悲笳声、风声……搅浊了榆林城,我不愿意去记起太多事,更不愿记起那日太子被箭穿亡,公主伤心绝望的眼泪。
我不让公主挣脱,怕她被敌人发现,公主一口咬住了我的手腕,我知道她很难过,我强忍着疼痛。
公主伤心地滑坐在地上,她想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如此对她,她的父王刚薨世,如今她又亲眼目睹王兄去世,国家破亡,她实在是太苦了。
“子兮……他们杀了我的哥哥,我的王兄……”
她在地上痛苦的哭着,我不忍心去瞧她的脸,因为她的每一滴泪水似乎都是一颗坠落的繁星,她的嘶吼扯着我的心扉,我不断安慰她,可我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我们被齐军俘虏了,齐国的公子,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吩咐下来,要把我们,整个榆林城的俘虏全部活埋。是的,东洲诸国如今的形势便是这样,周天子权势衰微,诸侯国之间战事频繁,徐国,国力弱小,自然成了诸国砧板上争夺的鱼肉。
《东洲志》徐国志中载“徐国庄公二十一年末月,徐国遭逢齐卫合伐,徐都榆林围城月余,东洲诸国无人援救。次年正月初,徐国太子伯符戴孝继位,是为徐哀公,十二日,榆林城破,全城尽俘,哀公坚守城墙,中箭立卒,徐国公子叔由出逃,是日徐国亡国。”
徐国,便是这样被齐国与卫国合力吞并了,自此,除了在徐国遗民的心里,东洲大地上,再没有徐国这样的国家了。
卫军营。
近卫韩奎匆匆上前,“王上,齐国的那厮,要活葬了全部俘虏,您意下如何?”说完,韩奎还不忘了,啐一口唾沫,表示对公子服的不满。
景公子胤,听完没有说多的话,吩咐韩奎,他要去见见齐国公子服。
不出一刻钟,他们在徐王宫的大殿上见到了公子服,他坐在徐国国主的宝坐上,脚下踩着数不胜数的,从徐国掠夺来了金银珠宝,景公子胤看他很是享受的样子。
他对着景公道,“好啊,徐国王座毕竟小了些,不知道坐在齐国王座,我父王的宝座上,是何等感觉…”
景公打断他,“服公子,你为何要活葬所有的俘虏,你可忘了,我让你入了榆林城,一切听从我的意旨?”
公子服没有回答,子胤继续道,“服公子,不知要如何,你才能收回成命?”
公子服冷冷的说道,“那得看王上,您的意思是什么了,难道您要保那些卑微的,亡国贱俘?”
景公回答,“徐国国土,卫齐四六分,你意下如何”
公子服听完,不住的冷笑,听得让人生厌。
他面对如此好的条件,当然是同意,看着公子服满意的离开,韩奎上前道,“王上切不可同意他的要求啊,这样真的是便宜那厮了,韩某不明白王上为什么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景公子胤,冷笑道,“暂且哄着他,齐国离徐国那么远,徐国真正归属谁,还未定……”
“可是这些徐国的亡国贱俘,王上并没有必要理会他们,都是贱命的奴隶”。
不,你不明白,这里,有我一生中欢愉并伴着痛苦的时光,这里有我放不下的过去。不过,这些心里话,子胤不会说给韩奎听的。“孤自有主意,你暂且退下吧”
那韩奎分明还想争执,但还是回话道,“既是王上自有考量,臣必然不得怀疑,只是,臣还是对这厮不服,王上还是要提防他”。
“韩卿有心了,孤自是会注意的”。
几日后,我和公主被弄散了,因为我们成了俘虏,卫军一一验身后,要把我们所有人收入卫王宫做卑贱奴隶,眼瞧着公主被卫军送远了,我对公主呼喊道,“请一定要等我,我一定会去卫王宫找你的,一定……”
我明明看见公主欲说什么,可她走得太急,周围人太多,我什么也没听见。整个榆林城的所有人,都被卫国士兵驱赶着前往卫国,我们,全都成了卫国的奴隶。
几个卫兵问我的身份,我心想,公主被他们认作是徐国宫中的奴婢,到了卫宫,她大抵不会有事了。
他们见我发愣,有不耐烦地又问了我,我回过神后,对着他们,不失礼度道,“我是一名琴师……”
其中一个卫兵听了,点了点头,道,“原来阁下是个琴师啊,可惜了,以后作为奴隶,您那双弹琴的手,可得干粗活累活了。”说完,他颇具同情的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听完,苦笑了一下,心想,这一切,还不是拜你们卫国人所赐!
这时,又来一个人,此人身着不凡,行体高大挺拔,气质卓众,面色凶煞而神采奕奕,步履坚毅,身着青铜明光铠甲,腰佩短剑,想是一名武夫,应是卫国的某个大将。和我说话的几个卫兵,见他前来,纷纷恭敬地向他行礼。
这位大人是我一生也不敢忘记的人,于他,我们的确处在对立面,不过他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将才,我很钦佩他的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