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章寒夜飞雪诉离歌三(1 / 1)鸢沚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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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兮……”

“你说,我在听的”,我止不住地抽泣,兰女对不起。

她停顿了一会,兴许是挨不住了,她的气息越发微弱起来,“子兮你看你,总是这般脆弱,一个大男人哭成什么体统”。

我不禁挤出笑容来,我知道她总是这样。

“我知道没办法比过鹂歌在你心下的位置,不过,如今我还是要赖皮地请求你,不要忘记我好吗?”她依旧笑着,笑得让人心疼。

“我答应你,真的……”我已经止不住了哭泣。

“真好啊……”如果可以重来,我还是不后悔能遇见你,子兮。

第一次遇见兰女时,她丰腴肉感的脸上始终挂着温柔的笑容,她毫不隐藏对我的好感,第一次见面她便当着其他人的面送我亲手绣的手巾,即使我拒绝了她,她还是乐观的与我来往,坦然且大度,作为朋友的她死心塌地,从来没有人像她那样善良。

“兰女,兰女……对不起”,我无助地抱着她哭号,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如此弱小,如此没用,什么也做不了。

兰女很快断了气息,她身旁的白雪也被染成了鲜红色,我不断呼唤她的名字,只是她再也没有回答过我了。手里的手绣方巾也染上了她的鲜血,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消失在我的眼前,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有多么的弱小,多么的无能为力。

对姝月而言,我是如此,对兰女如是,我根本无法为她们做任何事。

我将桐木琴取下,将檀木琴放在一边,我坐在铺满白雪的地上,看着城墙的方向,我弹起了一直不曾弹过的曲子,是我为姝月作的曲子,今日绝望的曲调让这首我作了许久的曲子终与完成了,它便是我今日绝望无比心境的写照,多年后,我回想起这件事时心下仍然自责、悔恨、痛苦,我为这首曲子命名为《离歌》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风雪催人,长路寡人。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伴着凄然的飞雪,我的琴声哀怨久绝,我知道,姝月一定懂我的心情。我不知弹了多久,直到我的手指被冻僵,我的腿变得冰凉,我看着子胤带着姝月离开,仿佛他带走了我的一切。

在这样的乱世,礼崩乐坏,诸侯征伐,弱国被理所当然地吞并,无权势之人什么也保护不了,不管我再怎么挣扎,命运它总给我当头一棒,它不住的将我踩进尘埃里,踩入深渊下。

我的四周有几个跟着我的侍卫,他们离我不远也不近,我知道,他们是子胤吩咐来盯着我的,若非我离开了绛城,离开了卫国,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

“对不起俞姑姑”,我不住地向兰女的母亲磕头,我无法求她原谅我。

俞姑姑晨间便将兰女的遗骸带走了,临走前,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我这个傻女儿,别人都说她傻,可我却知道她很机灵,这一生她只为一个人倾心,也做过这一件傻事”。

一弯浅笑,半寸回眸,万千深情,却不及一句缘浅情淡,我愧对兰女。

看着俞姑姑背着兰女离开的身影,我心下难受万分,可是眼泪已经干涸,仿佛泪腺已经被冻麻木了一般。

“啊啊啊……”我苦涩而放肆地狂笑,这世间应该只有我才这般无能吧。

周围的侍卫见我如此行径以为我疯了,“他是疯癫了吗?”

“疯了便疯了,这般懦弱无能,真是世间最可笑的人”。

是啊,我真的很可笑吧,世间真的只有我才如此懦弱无能罢。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我的双腿被冻得很难受,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我缓缓的挪动,离开了绛城,回首再看一眼这里,我知道,姝月和兰女付出了她们所有的代价保全我,现在就算我想死也不可能了,这样高的代价,我不能辜负了她们的期望。

可是,我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我的心好难受,我感觉失去了整个世界一般,凛冽的雪迎面而来,呼啸的风刮着我的耳朵,看向茫茫的前路,像是感觉失了方寸一样,我不知道我下一个方向在哪里。

王宫内

“王上……这位姑娘拒不接受诊治,臣下也无能为力”,太医心下汗颜,不住战栗地说道。

子胤冷眸,眉间紧促,紧忙走向里间,便一眼看见姝月被鲜血染红了衣襟,脸上半分血色也没有了,但还是固执地拒绝侍女为她处理伤口。

“姑娘姑娘,你行行好别为难奴婢们了……”侍女对她的固执没有办法,着急不已。

子胤随即吩咐所有人退出去,他缓缓走到姝月面前,脸上的神情越发冷峻起来。

“现在,立刻,接受太医诊治,否则我即刻让人把华子兮的人头带来!”

姝月绝望的看着他冷酷无情的脸,“你答应我永远也不要再为难子兮……你发誓!”

见子胤完全不为所动,姝月将方才藏起来的与侍女争执时打碎的花瓶碎片拿出来,她死死地将锋利的碎片抵在手腕处,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渗血,此时如果她再划伤手腕,今日性命休矣。

子胤对她根本没有办法,如果不答应她,那么自己所作的一切便化为泡影了。

“孤生平最讨厌受人威胁”。

最终子胤还是对她妥协了,“你最好给孤王好好活着,你只要出一点事,我一定会拉着华子兮为你陪葬”。

“你发誓!”姝月对她嘶吼,脸上虚汗不住外冒。

在这样的情况下,子胤咬紧牙关,心下十分愤怒,他攥紧手心,又不能靠近姝月,只能向她低头道,“孤在此立誓,只要华子兮今生不再踏入卫国境内,我不会取他性命“。

许是闹了这么久,姝月再也支撑不住了,听到他发下誓言,便虚弱地跪在地上,许久都未喘过气来。

王宫太医已为姝月诊治,现眼下大抵是无碍了,但子胤的心绪还是难平,他很难受,为什么姝月一直那么在乎华子兮。

王宫中的大殿里很空旷,虽然装饰华贵,下人众多,可是没有人是真心待他的人,他们尊敬自己身份,畏惧自己的权势。他这几年追求权势,向往巅峰,结果攀上巅峰时才发现巅峰只是一道刚能立足的狭地,无法向前,无法后退,只能俯视万生,掌握别人的生死却没有人间最普通的温情。

君临一国的高度,到头来只是别人嗤之以鼻的那个位置。

就在子胤坐在案几旁深思时,一个熟悉的令人讨厌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哈哈哈,没想到啊,本公子在卫国,能见到卫国王上的宫闱趣事,真是一场堪比戏折子的好戏”。

这样的奚落与嘲笑声音,除了齐国公子服,便再无他人了。

韩奎上前警告公子服,“服公子,您虽是齐国的使臣,但如此深夜,也不该在卫国绛城和王宫里随意走动,如果您还不听劝,我等便按律例惩治您了”。

“哼哼,我的表弟,果然你的做法如你的母亲一样下作,你们呀,啧啧……想当初,齐姜夫人真的是气质风骚,颠倒众生啊,难怪我父王如今都还对她念念不忘……”公子服继续嘲笑子胤。

“服公子,请注意您的言辞!”韩奎警告他。

听了这些,子胤非常生气,他的眼睛血红,仿佛有吞人的气势。

“怎么,难道,你还敢杀我吗!”公子服上前,他双手撑在子胤面前的桌子上,看着子胤,仿佛很得意。

就在公子服还未在意到危险时,子胤将短刀一把插在桌子上,直插穿了公子服的手掌,一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只有公子服的惨叫声,听得让人颤栗。

“你信不信,你今日就算死在卫国,齐国也不会计较孤王,你觉得我的舅父,齐王,会更在意你,还是更在意孤王?”子胤的手还紧按着短刀,语气间十分冷酷无情。

见公子服很痛苦但没有吱声了,子胤才吩咐韩奎带他下去诊治。

“滚出去!”

“哼……”公子服不服气地冷哼,显然没有料想到他竟然这么残酷无情。

他们离开后,大殿里重新变得安静,安静地仿佛要把人吞噬一般,这样的孤寂与无助,就像小时候,父王不再来看自己与母亲了,就像自己独自离开卫国去做质子那样。

他从小便受尽冷眼,母亲失宠,紧接着自己也受到宫人的怠慢,他是卫国的太子,却从来没有受到过应有的尊重。在王宫的诸多王子中,父亲毫不留情地让自己去徐国做质子,面对未知的险境,从来没有人关切过他。

不会的,我不会输的,我不会失去所有的一切。子胤手指紧握,陷入了一场久久的回忆。

备注:

1,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选自诗经-采薇

2,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选自诗经-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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