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6章香玉灼灼尽春华四(1 / 1)鸢沚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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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的,齐姜并不喜欢狩猎,比起那些聒噪的户外活动,她更喜欢琴棋书画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

就像在枫林小筑和遂阳君待在一起时,哪怕只是和他一起看书写字,她也不会觉得无聊,哪怕只是看着他,她都觉得时间会过得很美好。

宫里的下人为自己换上了一身绯色窄袖修身的胡服,额间贴了梅花钿,青黛画上拂云眉,唇上微点绛唇,发髻简单紧束。

贴身侍女对她说,“夫人穿着绯色的胡服真是好看极了”。

“是啊是啊”

齐姜含羞抿嘴一笑,却不再多言。

刚在校场的上座落座,齐姜便在马场内的群马飞逐混乱场面里寻出了绍春。

绍春穿着修身的织锦胡服,一身天蓝色,脚踩黑靴,手执青鞭,他策马的身姿潇洒自如,宛若放逐在广阔的平原之上,看上去好不快意。

说来也是奇怪,卫国是受东洲天子礼仪教化最深的诸侯国,可是在这位卫王的身上是半分不曾瞧见周礼的教化样子,反而满是胡人的粗气。

看着他像自己挥鞭致意,齐姜起身回应他。

绍春驾马离齐姜更近些,他热情一笑,“你想不想骑马?”

齐姜心下一愣,他这是又要做什么。

还未反应过来,绍春对她伸出了手,齐姜只是将手接过去,只感觉他用力一甩,便把自己送上了他的马匹之上,齐姜就坐在他的前面。

感觉他紧护着自己,让自己有了一种安全感。

他轻轻束紧缰绳,青黑的骏马便奔驰了起来,或许是因为绍春驾马的缘故,齐姜觉得很是平稳。

齐姜看向前方,风极速吹过耳边,她感觉耳边有些发热,不知是风吹的缘故还是他在耳边呼吸的缘故。

“你知道吗,策马飞腾的感觉能让人忘记一切”。

绍春在她耳边对她说话,他离得这么近,他身上淡淡的熏香气息让她心下有些慌。虽然,他以前几次试着与自己亲近,但像今天这样的感觉,齐姜还是没有的。

青马跑得很快,就像飞驰在风里御风而行,绍春激动的呼喊着自己的名字,“齐姜,孤王喜欢你!很是喜欢你!”

就像忘却了一切,在极速的飞驰下,齐姜耳边是呼啸声,前方是宽阔的校场,身后是温柔的他。

是啊,绍春说得没错,在马上疾驰,这种感觉真的能让人忘记一切,可是,真的能忘记过去吗?

玩得尽兴后,绍春便将马停好,他飞身下马,站定后便温柔地伸出一只手要接住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齐姜心下越发信任他了。

她扑进他的怀里,然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齐姜将手帕举起为绍春轻轻拭去汗水,离他近了,才越发看清了他的容貌,清朗的面庞,坚毅的眉目,高挺的鼻梁,剃净胡茬的下巴光滑而有棱角。

“今日与梓童一起骑马真是快意”,绍春高兴地说着。

绍春示意下人递上丝帕,他也学样子为齐姜拭去汗水,“梓童想必也是累着了”。

齐姜颔首微笑,真是不太正经。下人们纷纷笑而不语,王上与夫人真是伉俪情深。

见齐姜心情舒畅,绍春便询问她,“孤为你修建的望乡高台,还未命名,你意下觉得该叫什么?”

齐姜心下想了想,便说道,“就叫逐阳台吧,王上觉得如何”。

“逐阳台?嗯,梓童说了算便是”。

“不过”,绍春看向她,“梓童叫孤为王上有些生分,不如梓童称呼孤王为绍郎可好?”绍春挑眉。

“绍……绍郎?”,齐姜有些羞怯地问他。

“梓童叫得真好听”

”……”

说来也是奇怪,赛马回到王宫之后,齐姜与绍春相处起来变得越发愉悦,时常说话能说到一处去。

绍春虽为世袭的诸侯,平时总是玩世不恭,但真正说话做事时,却有独到的考量,齐姜对他也是改观不少。

入深秋之后,齐国传来噩耗,齐惠王病重薨世。

齐姜是齐惠王的女儿,虽然在世人的眼里,她是他的义女,但她心下清楚,他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梓童此去,当收拾心绪,切不可过于伤心忧郁,国丧之后,记得早日归来”,绍春对齐姜切切说着,似乎下一秒就要随她一起走。

“知道了,绍郎处理政事也要仔细些,切不可又出去荒唐行事,弄出笑话来”,齐姜关切他,不过听来有些唠叨。

绍春会心一笑,“好,都听梓童的”。

回到齐国临淄后,齐姜穿着素色的麻布孝服,在大殿之下,在此看见了遂阳君,他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眉目之间多了几分忧郁。

遂阳君在大孝过后便会继位,此时他是以储君的身份主持国丧。

再一次来到枫林小筑,齐姜面对熟悉的一切,心下莫名生出一些难受的感觉。

“还是枫林小筑,还是凉亭,还是木屋,书房,茶室,黑白残局,晚香玉明年会继续开放,可是,如今应该算是物是人非了吧”,齐姜对着安坐在案桌前的遂阳君说道。

遂阳君默默饮茶,他素白的脸色让他显得很是忧郁,“一切如旧,也便没有什么物是人非”。

是啊,齐姜想想的确是这样。

“听说,他待你很好……”遂阳君似乎漫不经心地问她。

“你都知道”

“是啊”,遂阳君轻轻将茶杯放下。

也许他会更适合你,遂阳君拂袖离席,看向齐姜的眼睛,依旧是不起波澜的深邃,不过还有更多的淡然。

“以后好好的跟他过,别忘了,我是你的王兄,齐国会是你永远的倚靠”。

这是他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虽然淡然,却是很温柔的。

谢谢你,遂阳君。

齐姜看向窗外,枫林小筑的晚香玉依旧开得旺盛,门前的溪水静静流淌过去,在晚霞的映照下,整个枫林都披上了落霞的余辉。

之后的事,却是反转得很快。

齐姜还未回到卫国,便怀孕了,起初绍春对此是很开心的,他亲自到边境来接自己回国,为了多陪自己甚至荒废朝政几日。

“绍郎不用如此的”,齐姜有些埋怨他。

“孤只是想陪着你”。

看着那样真诚的眼睛,齐姜觉得绍春的眼里仿佛装着星海,那种真切的感觉,让她多年来很患得患失的感觉变得越发真切了。

绍春抱紧了她,他身上的气息让齐姜安心万分,齐姜心中默默想着,也许往事真的可以都忘掉,也许同他好好过,会是一件挺好的事。

“绍郎,你会一直这样待我吗?”

“孤不会轻易许诺,许诺是最不真切的谎话,往后你与孤一起,你便知道孤的话是不是真切的……”

这样的话,比起山盟海誓来说,倒真真的有了许多的真切感受。

后来,齐姜早产,生下子胤,绍春本想将子胤立为太子,但朝中大臣不愿有齐国之女血缘的子胤继位,便散布谣言,以子胤没有足月,怀疑子胤的身世。

绍春也不是昏聩之人,他岂会不知朝臣的心思,稍稍安抚朝臣后,子胤还是顺利被封太子。

不过,作为条件,绍春只能在宫闱里收进许多世家大臣推荐的女子。

为此,齐姜不满绍春,与他置气了许多天。

话说送进宫里的众多女子也是有本事,争宠陷害之事时有发生,全赖着绍春不能得罪她们,姑息纵然之后宫里便是一刻也不能安宁。

后来,没有缘由的,绍春时时会疏远齐姜与子胤,就算他来到晚香殿,就算他就寝在自己的枕边,齐姜还是能感觉他们之间的疏离感。

看着齐姜逗弄子胤,绍春轻声的叹气。

有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疏离感,会因为细小的流言风语而撕扯拉大,便成了难以跨越的沟壑。

直到齐姜再也受不了,她与他大吵大闹,绍春丝毫没有耐心,第一次他冷漠的对待自己。

“胤儿是王上的孩儿,王上有什么不能信的,难道王上真的要听信朝臣的谗言吗!”

“你觉得孤在乎的是这些吗!你不去听听百姓们吟唱的歌谣,如今怕是整个卫国都知道你的那些事了,孤不是气他们说的话,孤只是气自己,一片真心付了东逝水,孤只是气你从不真心待孤!”

“这些是谁给王上说的,是右相家的女儿丽姬说的吗?”齐姜知道丽姬没少给绍春吹耳边风。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

“就因为这首诗!王上就要抛却我们的情意”

“孤只是恨自己不知道你们的过往,你与自己的王兄不伦,为防止铸成大错,齐王将你嫁入卫国,孤怎么就奇怪了,一开始怎么也不讨你的欢心,就连……就连孤为你修筑的望乡高台,你也是取得与他的名字相关,要不要孤说出来他的名字……”

齐姜彻底绝望了,她怒扇了他一巴掌,就像打在自己的心头,那么痛,那么深刻。

“不要说了!”你还是我心中的那个绍郎吗。

“哼哼,你心虚了?你知道吗,孤的心好痛,孤真的好累!”

看着绍春离开的背影,齐姜知道,信任是横亘在他们关系之间的桥梁,而如今,这个桥梁却是很脆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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