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呸~一堆杂物，到处都是灰，能整出什么有用的线索呀！”

“可不要小看了老玩家的经验。按照万华殿的运行逻辑，一般是不会让玩家一开始就诞生在一个危险地方的。”

“但你刚醒来不久就遇到了失控的艾连，如果没有我及时赶到，恐怕你在剧本世界的第一次死亡就要交代在这里。”

“那么你觉得万华殿为什么要做这种违反运行逻辑的事情？”

点燃油灯放在梳妆台上，青灵转过身看了看满脸是灰的成跃，有些玩味的说道。

“呵，说不定就觉得我是只记忆力不好的小狗？给点吊桥效应之类的马上就能把之前的恶劣忘记……好吧，按你的说法，难不成在安全逻辑之上，还有一个级别更高的逻辑在运行？万华殿会优先把我们送到有线索的地方？”

嘲讽声刚落，注意到青灵沉肩呼气的成跃马上改口道。

毕竟现在还是对方比较强……

这下改口让青灵满意的点了点头。

“系统不会浪费无用的资源，把你安排在这个地方很可能是考虑到了这点。就像把我安排在凯丽和艾连的逃亡路上，也是为了从她们身上得到线索。”

可这么说的话，自己被接近失控的艾连袭击不全是你的错吗……

心里吐槽着，成跃手上却没有省下功夫，在凌乱的房间里用油灯观察，比昏暗时清晰的多的视野顿时让他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地方很乱，但痕迹却很新。”

“书桌上的笔记本……就像刚刚才写完一样。”

两人凝重，在房间最显眼的书桌上，他们看到血迹尤新，笔记本上书写的日记墨迹未干。

这些看起来十分新鲜的痕迹似乎想要告诉他们什么。

将那本显眼到有些诡异的红色笔记本放到手中，成跃和青灵一起，开始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数十页笔记本上只写了寥寥几句话，倒是每一页上画的图画，虽然稚嫩，但充满童趣。

一页页翻阅，他们看到了笔记本的画像上，有小女孩在充满玩偶与星星的天空上飞翔。

两位头顶光环的天使挽着手，带她降临人间。慈祥的猎人放走了囚困的猎物，让他们在自由自在的森林里追逐。

猎人的妻子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充满鲜花和巧克力的童话小镇里，马戏团的演员们纷纷为三位小天使们献上冰淇淋。

似乎代表了日记主人内心的美好与纯粹，寥寥几页有文字的图画上，写了这么几句话：

“2007年12月24日，兰德哥哥送了我一份礼物，可爱的小木马！伊恩姐姐的圣诞帽真好看。”

“2008年3月13日，哥哥说要带我去看外面的世界，可是网吧那些奇怪的盒子……里面装的就是这个世界么？”

“2008年11月27日，放走了爸爸抓住的小红鹿，害爸爸生气了好长时间……”

“2008年12月24日，为什么妈妈会说，山顶上的伯爵先生也是我爸爸？”

……最后一句话信息量貌似有点大。话说这是伯爵被绿了还是猎人爸爸被绿了？

甩开脑子里这些有的没的，成跃继续翻页。

接下来日记的画风突变，忽然就有些诡异了起来。

长着獠牙和羊角的恶魔抱走了三位降临的小天使，充满玩偶与星星的天空因此变得灰暗。

有几十只蚊子在肆意叮咬他们，让他们面露痛苦。但慈祥的猎人和妻子却在一旁无动于衷。

之后的画像变得越来越凌乱，仿佛隐藏了某种压抑的情绪。漆黑的墨水沥沥流下，就像某些东西在血流如注。

翻到后面，他们只看到写在涂鸦顶端，歪扭却笔迹极深的几句话。

“爸爸和妈妈没有说话，神父叔叔带我来到城堡的房间。”

“哥哥的身体冷冰冰，姐姐每天都在说些奇怪的话。”

“米娅的脑袋，好像快要裂开了……”

“！！！”

一种奇妙的灵感让成跃在恍惚中看到了一个涂满白色的空洞房间，一闪而逝的影像中，有缠满绷带的孩子满身血污，有皮肤裂开的孩子被关进囚笼。

成跃艰难的从灵感中脱出，忍不住冒出冷汗，感觉意识在翻滚。

“怎么，身体不舒服么？”

“……没睡好，头痛。话说还要继续翻页么？”

成跃不知道刚才的影像是怎么回事，但并不想在青灵面前表现的很丢人。尽量维持平常的样子，他平静地说。

“我从凯丽那里听说过，米娅，兰德和伊恩都是康格伯爵的孩子。但米娅应该是伯爵的私生女。”

“她在尼克拉尔陷落前的最后一年被带到了城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青灵沉吟，两人都意识到日记上涂画的内容，说不定隐藏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就在思考的间隙，书体稍倾，一张沾有血迹的照片却从书页中间滑了出来。

“这么老的套路，这剧本设计是不是有点太生硬了。”

半笑着吐槽，当成跃取出照片，认真观察照片上的内容时，他看到高大的康格伯爵正扬着胡子张开手。

在他怀中，无论是站在中间的总角少年，还是依偎右边的蔻华少女，一双眼睛都恐惧，失神。只有最左边伫立的长发小女孩，面貌被血迹浸染，污浊不堪。

成跃尝试用指背轻拭，想让血污下的小女孩露出真正面貌。泛黄的照片没有因此清晰，被血迹浸染的花园城堡背后，却隐有某种难以言喻的恶意在蔓延，呼之欲出。

一种噩梦般的惊觉让成跃马上就想松手，然而从血污中蔓延出来的血肉纤维已经缠住了他的手腕！

纤维如血管汇聚交织，很快就在恍惚中编织成一张失去双瞳与皮肤的模糊血面，空洞的眼眶正贴着成跃的额头，在微笑！

发出了吮吸灵魂的吸引力！

“醒来！不要被灵性残留击溃了心智！”

青灵厉声，她总算明白成跃刚才的大汗淋漓是怎么回事。这本笔记本上隐藏的灵性残留连她这个超越者都没发觉，居然让成跃这个普通人先触发了？

但是对一个没有手段保护心智的普通人来说，贸然接触灵性残留实在太危险了！

青灵先是将照片和笔记本夺到手中，快速切断它们和成跃间的联系！

她尝试用自己的灵性入侵成跃，但每一丝浸入他身体的灵性好像都石沉大海，根本找不到灵性通道的痕迹！

这个新人是怎么回事？青灵的应急手段没能让成跃马上苏醒，而意识被灵性残留冲击的成跃，此刻的意识里也被印上了另一幅画面。

成跃感觉到场景在瞬息转换，飘忽如水滴湖面的影像中，他似乎来到一个阴暗的房间。

病床两边，有无数针管正与自己的手臂和身体相连。他看到这房间满是挂着红色液体的吊瓶，纤细的手脚布满青紫针孔，撕碎的泰迪熊玩偶透出狰狞惊恐。

被囚笼捆缚的孩子时不时露出嘴中獠牙，站在他面前的白发中年人脸上，却理所当然地流露着虚伪的慈爱。

还有那个，低着头站在中年人身后，唯诺不敢抬头的白发修道士。

过了近二十分钟，成跃才从床上撑起。

“本来以为是个动作冒险类游戏，他妈的怎么还有这么多恐怖元素！”

听到成跃一声啐响，发出恶狠狠的吐槽，方才还有些担心他的青灵才松了一口气。

情绪稍稍缓解，青灵正打算用术法帮助成跃冷静心神，挡住青灵施法的成跃却说了这么一句：

“城堡，高层，一个布满吊瓶和针管的房间。注射器，血液，撕碎布偶，还有被囚禁的孩子们……”

“……这就是灵性残留里给你留下的信息？”

面对青灵略沉的声音，成跃郑重点头。

“我想要先去城堡走一趟。”

※

“真的要上去城堡那里吗？这很危险……不过我会为你们祈祷，祈求梦境之主伊密丝能护佑你们。”

走出房门，向修女凯丽询问到有关伯爵幼女米娅，还有照片上三个孩子的信息后，成跃和青灵没过多久就离开屋子，打算前往山丘之上的康格城堡，噩梦边沿里讳莫如深的地方。

“一个因为嫌弃外来者血脉就抛妻弃女的渣滓，到了亲生儿女都被自己折磨的差不多，才想起山脚下有个便宜的私生女儿。”

“要是剧本的最终BOSS打的就是这个康格伯爵，能揍这个渣滓一顿岂不是爽得很？”

路上闲言，成跃扬起眉毛的样子看起来兴致十足。

但青灵依然能从他紧攥的右手和沉重的呼吸声中，感觉到他隐藏在重重情绪下的怒与哀。

“只怕到时候要是没能觉醒，你连那个人间渣滓都不一定揍得动。先说好了，现在的你没什么战斗力，在没有得到我允许的情况，不要轻举妄动！”

“主要战斗交给我来解决，会给你留一些不太危险的发挥机会来练练身手。”

“这是打算把我当成观众？我可没听说过看定影就能觉醒这种事情？”

听到青灵过于谨慎的策略，成跃不禁有些不满的吐槽道。

“哦？你确定没有？在灵气环境恢复后的五十年间，据不完全统计，全世界一共有26个超越者是在电影剧情的强烈刺激下觉醒的。”

“而且你也不要高看了自己，在我看来，你的身体素养很可能连对付一只普通失控者都有点勉强。何况，从你面对艾连的表现来看，你的心理素质也需要锻炼。”

艾连的事情就像一盆浇在火焰上的冰水，一下就让成跃高涨的情绪消磨殆尽。

根本无法反驳……面对忽然扑上来的艾连，恐惧让他连给手枪上膛都做的不利索，自己哪来的底气说什么不用这样谨慎地保护自己？

“但你也不用太过失落了，每个新人都会有这样的时期。何况试炼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改变自己么。”

“……可是经你这么一说，我反而有点不知道自己能在这个世界里做些什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循序渐进就好。”

有实力的人说话就是有底气……

成跃有些无语的看着身边的青灵，直视前方的她，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都一直维持一副淡漠的样子。

“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般若面具里忽然出声，稍微让成跃吓了一跳。

“为什么改变主意，忽然决定接受这个试炼？我以为以你当时的态度，应该多半会拒绝才对。”

这个问题？自己还以为看起来那么淡定的她，早就猜得出自己会接受试炼……

但成跃低下头想了想，是因为想解开秘密吗？这确实是一个因素，但他同时也会为这些秘密感到害怕，害怕平静的生活被打破而畏惧不前。

如果真要有什么理由的话，大概就是不忍心……

“就当做是我一时心血来潮吧。”

成跃舒了一口气，说道。

“这也能算一个理由？”青灵有些哑然失笑地说。

“你也说过，每一个坚持留下来的人，除了得到万华殿提供的资源和奖励外，多少都会抱有一种愿想。”

“那么留下来，大概也是为了我的愿想？总之就这样。”

遮遮掩掩，却一副一眼就能让人看穿的样子……青灵脚步稍慢，在注视中，默默跟着这个新人艰难又坚定的步调。

黑紫漫天，枯木遍地，干涸松散的地面上，唯有两人脚印深深，愈发接近那昏红夜光下诡秘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