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跃所处的这个和平年代早期，普通人一开始其实并不知道该如何把握与超越者的距离。

该说是威慑下达成的和平吗？即使上层人士意识到碰撞与融合不可避免，即使超越者的强力并不能改变现代武器威慑天下的格局。

当超越者意识到普通人的弱小而产生蔑视，当普通人因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形兵器露出獠牙时感到恐惧。

法律的限制，又真的能够拉近他们之间的鸿沟吗？

一开始谁也没想到这个矛盾该怎么解决，靠高压平衡维持的和平社会摇摇欲坠。

然而同样，谁也没想到解决这件事情的途径竟然会如此简单，将截然不同的两方揉和成团，又在揉搓中不断交融，理解，直到达成迄今为止的和平与安定。

那就是联赛竞技，释放超越者一切激情与澎湃的舞台，赋予普通人与超越者理解与交流的平台。

不再是面对巨大个体差异造成的恐惧与落差，而是与之相反的欣赏，投入与热情。

成跃很少去观看超越者们的竞技联赛，但是出于对超凡力量的兴趣和前世多看小说的想象，他多少能看得出一场精彩的擂台比武应该具备怎样的要素。

所以在他看来，青灵对付失控者和怪物们的手段实在是……非常无聊。

冻结，将身体周围用内气凝结成一片冰域，却只有身后的自己感觉不到一点影响。

少女的战斗是纯粹又无聊，将靠近的怪物冻结，敲碎，干脆不沾染一丝血污。

到了所有怪物都不敢靠近的时候，周围剩下一片寂静，好像光是看着她布满黑羽的后背，就能涌起一种令人敬畏的安全感。

“你很厉害这点我已经非常了解了。不过你是真的打算把我当雏鸟了么？比起站一旁看着，游戏总该自己动手才比较有意思吧。”

“你想动手？可以，不过就算是这里最弱的怪物，对比你们的体重，力量，修为当量还有技巧……十五秒左右，应该来得及帮你收拾残肢？”

“早点解脱，我也乐得轻松。怎样，想试试么？”

“……这附近的失控居民好像多了一些。”

吃瘪的成跃转移话题，见成跃满脸不爽，面具下轻笑的青灵也没有继续纠结。

“说不定是因为受到了某种吸引，才会聚集到城堡附近。就像狼人渴望圆月，男人渴望奈子。”

这句车轱辘碾上脸的大俗话一时间让成跃措手不及。

“……之前怎么没发现你原来是个这么污的老司姬？”

“我只是觉得降低一些格调好像比较适合跟你交流而已。”

隔着面具都能感觉到青灵脸上的满满戏谑，面面相觑，成跃举起的右手轻握成拳。

但想到这张狰狞面具下毕竟是一个至少声音很年轻的女人，松动的中指还是没有竖起来。

黑鸦腾飞，踏断脆弱枯枝。剩下的路程并不算远，只走了不到五分钟，两人就来到了城堡入口处，已经破烂不堪的外院铁门前。

龟裂的地面隐约有当年教会猎人冲击的痕迹。

“失控怪物变少了，按我多年的游戏经验，前面不是BOSS，就是有坑！”

“……那我们是不是要在这里存个档，顺便检查一下药水武器？”

被青灵一句话怼的顿时无语，两人就这样走到外院通道的一半。

淡泊迷雾笼罩的城堡已经显露出它狰狞的一角，就在这时，一阵步履落地与铁锈摩擦的声音开始传进他们耳蜗。

将成跃拦在身后，青灵首先持剑向前。她看到了枯树上的黑鸦闻风而逃，有红色幽光在树下一闪而过。

一个右手握着带血猎人砍刀的灰帽子蒙面人从枯树背后徐徐走出，黑布口罩和严实的手套遮住了他大部分皮肤，一双浅红带光的双眸却显示他理智尚存。

“在主人家做着美梦的时候，不应该来上门打搅才对。”沙哑富有理性的声音缓缓说道。

“假如主人家的美梦是为了让尼克拉尔所有人伴他入眠，那么我们不叫醒他又怎么离开？”

青灵将成跃拦在身后，用手势示意他退后远离。意识到战端难避的她已经将周身温度骤然降低。

腰间抽出的冰蓝短剑，正随着施法手套上符文覆盖，渐渐蒙上一层湛蓝。

“你知道我没多少空隙去顾及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放手干一场就是。”

成跃沉声说道，尽管只是看电影一样站在一边，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放松的时候。

他们面对的不是山丘上那些失去理智的怪物，说不定是像凯丽所描述的那些教会猎人一样，真正的圣血神威使用者。

面对一个有理智的人，不管站在什么地方，他知道自己都有可能成为青灵的累赘。为此，他必须准备好对策才行。

低调退后十五步，警惕周围，他已经做好了随时跑路准备。

“噢，很可惜，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不了解。比当年那些猎人都不如，只凭一点失控的好奇心，一点自负，就自以为有能力窥探灰暗背后的秘密花园。这些我都清楚得很。”

“除非恐惧，能让你们的内心留下伤痕……”

红光出，幻影如血！

冰霜凝结，两道身影在成跃眼前展开神威，渐渐交织成他从未见识过的视觉冲击！

看得清吗？不，完全看不清。超过了肉眼可见的动作频率，好像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道残影，成跃只感觉两个人在短兵相接，冰霜短剑与血色砍刀碰撞出道道血火与蒸汽！

左翼保护太薄弱了！可依旧被临时凝结的厚厚冰霜挡了下来？灰帽子的身体霎时化成血雾，血火风暴在寒冰中肆虐！

然而成跃双眼看到的是碎裂的冰晶，也只剩下碎裂的冰晶！漫天风暴交织，在纠缠中吞噬，分离，再吞噬，待到虚弱的血雾在地面上再次汇聚成灰帽子的身影，半身冻结的他已经无法抑制霜冻带来的青紫！

而在散去的冰霜中现形的青灵，扬起短剑，向前行走。一步，两步，步步成霜！

这是经历过多少次生死历练才能造就的自信与霸道？这脚步向前，背影里仿佛就没有了退后的选项！

完全不是自己这个级别能够了解的领域。不可能是成体，说不定也超越了启明。那么启天吗？那岂不是说她还有可能是个只是看起来很年轻的老太婆？

为超越者与圣血神威的力量对抗感到震撼之余，成跃同时也意识到一点。

那就是前院的面积很大，但两个人的攻击范围是有限的。

假如自己绕过两人的攻击范围，悄悄从侧边绕过，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成跃脑海中渐渐成型，一种更深的参与感让他的情绪不断高涨。

就在成跃思考他大胆计划的时候，对抗中落入下风的灰帽子果断将砍刀刺向了青紫坏死的左臂，鲜血喷涌，汇聚成更加旺盛的血火。

青灵一时间看不懂这举动有什么意义，但在她打算乘胜追击，将冰蓝双剑带着刺骨寒气，冲向了灰帽子时。

她看到灰帽子的左半身在血火燃烧中扭曲成螯角，一双蠕动肉翼在背后缓缓成型！

战端起，势力被拉近的二人再次展开目不暇接的冲撞！这次战场波及范围更大，已经让前院两边的枯木林都燃起了血火，冻结成寒冰！

“那家伙……在想什么！”

在交战最激烈的时候，不止青灵注意到，灰帽子似乎也看到了已经悄悄离开青灵身后，移动到战场范围外的成跃。

他意识到成跃正在向门后进发，故意走到了可以藏匿身形的枯木林附近，打算趁自己跟青灵激战的时候悄悄溜进去！

怎么可能让这家伙这么顺利！刹那间，灰帽子在战场中央激发出一片血雾，身影消失。

而脱离战场的他，第一时间就朝着成跃的方向冲了过来，打算将他杀死！

在战声止息，血雾弥漫战场中央时，心跳加速的成跃就意识到，灰帽子过来了。

来了吗？就像自己第二计划一样？他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像他想象的一样发展，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心跳非常非常快！

拭擦手环展开生铁长剑，成跃正打算加快脚步，冲出重围。

但是面前有血雾凝聚，反而看到了一个狰狞的家伙张开獠牙，携砍刀来到自己面前！

将生铁长剑弹开，带着血火的砍刀接近了他的胸口！

在这极短的时间，只需要轻轻一划，就足以让脆弱的成跃鲜血淋漓。

然而在即将挥下刀刃的一刻，迎接灰帽子狰狞面孔的，却是一管隐藏在生铁长剑背后，握在成跃左手边的冰冷铁器！

漆黑，冷峻，充满金属美感。

M1911！

“时代变了，灰帽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