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才能有这个实力?”
“简单,你去百果林数树,这次要数的是树的种类,每天记一种,辰时三刻来和我汇报,把你看见的描述给我听,如果我猜出了树的种类,这一天就算你过关。”
“然后帮我把院子里的柴劈了,地扫了,顺便做饭,我比较喜欢吃鱼。”
段阿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尊师重教,你有什么问题吗?”
“先生,我才八岁。”
“八岁?你爹都可以上山打狼了。”
“上次你做的西瓜冰,就甚合我口味。”
……这算不算就怕贼惦记?她怀疑云先生早想好这一手了。
第一天早起正好遇见要出门的裴妈妈。
“姑娘今天起这么早?”
“云先生让我去百果林数树,辰时三刻向他汇报。”
“原来如此,若不早起,来回路程远,定会迟了。”裴妈妈若有所思。
懒觉都莫得睡了。
清晨露气蒸腾,飞虫星星点点,鸟雀在林子里吵得清脆、热闹。
她想起以前在老家的清晨,被奶奶六点钟骂醒,一天之计在于晨,六七点起床是人最新鲜的时候,奶奶说。
为着这点新鲜,她跟着奶奶在小院子里散步,闻着柚子花幽幽的芳香,呼吸晨露,不用说话,脑子尤其清醒与明亮,心很静。
此时的她也是如此,感到一种如水的平静,清晨抚慰每一个生灵焦躁的内心。想起前段时间天天中午起床,浑浑噩噩的日子,她有一种对清晨的负罪感。
百果林有没有一百种果树尚是个未知数,眼里层层叠叠的绿,似乎不尽相同,这让段阿云感到这工程量可不小啊。
就从外沿开始吧,她选了面前的这棵树。
“不高,有两个先生这么高。”
“绿的,比先生那顶帽子要绿一些。”
“叶子有先生脚这么大。闻着有一股臭味。”
“叶子的边是紫色的,有先生脸这么紫。”
云先生一口茶水没呛死。
沉默片刻,他说道:“数桃林是试你耐心,看树林是练视力,劈柴干活是练气力,基础打好了,之后用雷石枪自然得心应手。”知她心中肯定有怨气,云先生直接明了地解释。
他如此语重心长,我再和他掰扯,岂不是显得很没气度一样?段阿云觉着自己不像是哑巴吃黄连,自己本就是黄连,命苦啊。
云先生一向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小丫头如此拐弯抹角地骂他,他可得讨点面子回来,于是午饭逼着段阿云做了三菜一汤。
清炒马齿苋,蒸螃蟹,油淋鸡,鲫鱼豆腐汤。
都不怎么费事。
云先生吃得不亦乐乎,手持油淋鸡,蘸着花椒盐,再来一口酸酸的马齿苋清油解腻。
段阿云细致地品着蟹,在前世,她也是最喜欢吃蟹的,阳澄湖的大闸蟹最为鲜美,想想都让人舌下生津。
显然云先生不太会吃蟹,蟹壳都碎碎的,而她这边,一只蟹吃完了还是一只蟹,这才是吃蟹的境界。
云先生贵在能吃,光盘行动的先锋手。
小棋回院子晚了,只能就着余香,吃着大厨房送来的饭菜,满心委屈。
晚上回蕉红院,裴妈妈领她到后院。
赫然一座马车。
只是和电视里的马车完全不同。
一匹小马,还没裴妈妈高呢,一架木板车,既没篷子,又没坐垫,真就一驾木板围成的车,两个粗糙的铁轮子,放一根小板凳上去,勉强算是个座位。
寒碜听了,都会落泪。
裴妈妈解释,马匹如今管的严,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一只马驹,马车府里没有置备,只能去外院佃户那里寻了辆农作的车来。
不知怎地,段阿云眼里泛起泪光,虽然马车简陋,但是情意很重,裴妈妈早上才知道她要费力去外院的事,下午就花心思备好了马车,这份涓涓细流般的关怀让人感动。
你感动吗?不敢动。
桃蛋担当起驾车送姑娘去百果林的重任,这个急性子,鞭子甩得豪爽,马也是个欢脱的性子,一路风驰电掣,在马车上颠簸的段阿云神情严肃,紧紧抓住木栏边沿,生怕一时不慎,就被抛了出去。
“你看见大姑娘过去了吗?”陀螺头放下手中的木陀螺,问旁边的孩子。
“坐马车,好威风啊。”那孩子看着扬起的黄土感叹道。
之后,没有事做的孩子们便会准时守在去百果林的那条路上,看着威武的大姑娘一骑绝尘,心生艳羡。
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她终于不能忽视那群看戏的小崽子们,段阿云向云先生请求,再怎么也要先学会骑马。
云先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自己挺想吃鳜鱼的。段阿云拍着胸脯保证,加餐!妥妥地!加餐!
最开始比较艰难,小马驹没有受过训,脾气还坏,每次坐上去就恨不得把段阿云踢到天边去,而小马驹又受不得成年人骑,云先生爱莫能助。
终于,段将军出手相助,把胡叔请来帮忙,胡叔请儿子来帮忙。旁的不说,胡黑篱虽然人小,但是做事极麻利,不但弹弓打得好,驯马更是有经验。只一天,就耗得小马驹哭鼻子喊奶奶,从此再也不敢造次。
之后胡黑篱全权担当老师,教段阿云骑马。云先生乐得清闲,回了沐香园,白赚了鳜鱼。
“姐姐,刚开始很难受,感觉肚子都要颠裂了,学会了就好了。”
段阿云欲哭无泪,坐在马背上颠三倒四,横冲直撞。
不过勉勉强强能跑起来了。
这日清晨,段阿云打算骑着她心爱的小马驹去外院挑战自我,一路上歪歪扭扭出了内院,不料这马驹欢快过了头,百果林在西,它却一个劲朝东,拉也拉不住。
直到它停在桃林,卷起舌头就要啃地上的熟桃时,段阿云算是明白了它的企图。桃林的果子都收的差不多了,昔日挂满枝头的丰硕,变成零零散散的红点,余下一些晚熟的桃树还在坚守阵地。
她揉着腰下了马,骂骂咧咧的,瘫倒在一棵树下。
相似的场景,相同的人。
那少年轻轻地立在树梢,随着树枝,随着风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