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七踢掉高跟鞋,赤脚走进房间。
每天的这个点,罗妈总是不在家的,和着她的那些姐妹们在外边喝茶聊天,说说八卦,便就是一天的快活了。
如七洗了澡,换了身舒适的衣服,正准备往床上躺,熟悉的铃声便不管不顾的响起来了。
“我的七爷啊!你可行行好吧,快点写好吗?都盯着我等着要呢!”不等她说话,方言的声音便冲着她的天灵盖去了。
“你再不救我就没人可以救我了?你即将失去我,你知道吗?”方言抽噎着的声音仿佛给她带来了生动的画面。如七一想到他那拙劣的演技,忍不住一阵无语。
这大概是众多责编里的一朵奇葩。如七想。
“嗯嗯,我知道了。你正常点。”她说。
“我哪里不正常了?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我伤心了!”从他的语气中,如七已经可以脑补出他的脸上贴着一张图:宝宝伤心了,快哄我.jpg
“行,行,知道了,今晚就发给你!”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历经岁月,果然还是应付不过来这朵奇葩。可她也忘了,两人交手的最初一直是独属于她的胜利,而那时的方言还是一个正派的男人。
至于现在,方言究竟属于哪个物种,在这几年的磋磨中,界限已经模糊不清了。
这大概成了又一世界难题。她想。
戴上眼镜,她又开始了在电脑前寻死觅活,苦苦挣扎,耗尽脑细胞,面容呆滞的思考状态。
没有灵感的时候,写作总是枯燥的。但有灵感的时候,也没让她觉得轻松多少。写作带给她唯一的却是永恒的动力,只有交稿时一瞬间的喜悦,轻松与自豪。
直到罗妈回来的声音惊动了她的思绪,饥饿感唤醒了她对现实的感知。当饭菜的香味溢入鼻腔,温暖充斥了有些发僵的四肢。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晚。
“过来吃饭,等会儿再去写你的。”罗妈喊道。
“嗯,就来!”
如七站起身,伸了伸僵直的四肢,骨节之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她看了看时间。
现在是晚上七点,相当于说她整整坐了四个多小时没动弹。脑子有些发胀,眼睛生疼。
“注意休息,别太累了。”罗妈担心的说。
“放心,我还不累。”如七笑了笑,“今天的菜真好吃!”
“那就多吃点。”
“嗯。”
如七只觉得很饿很饿,浑身轻飘飘的,脑子空荡荡的,仿佛她身体里的一切都被掏空,只剩下一副躯壳,凭着本能在游荡着。
“妈,我不想结婚了。”如七突然抬头说,把罗妈吓了一跳。
没等罗妈接话,她又接着说:“嫁了人,就不能吃妈妈做的饭菜了,我会饿死的!”
“说什么傻话!什么饿不饿死的,说话又不过脑子的吗?”罗妈笑骂道,“你又不是不会做饭!都饿着了还懒着不想动吗?”
“对哦,不会。”也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罗妈也不追究。累没累着,她这个当妈的还能看不出?
罗妈想了想,到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老了,也管不了这么多啦。她想。
“吃完饭赶紧进屋睡觉去,碗我来洗。”罗妈说。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
“我说了算!快去快去,洗个碗还能累着我不成?”罗妈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夺过碗往厨房走去。
如七又回到电脑前,直到深夜。
莹莹微光透过门缝,进入罗妈的眼中。罗妈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一丝丝的光,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如七终于按下了发送键,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关灯睡觉,罗妈这才叹了口气,紧接着回了房间。
……
本该睡懒觉的时间点,如七睁着困倦的双眼,在强效生物钟呼唤下,从床上懒洋洋的爬了起来。
这种不想醒却硬是被本能支配的恐怖实在让她想撞墙。
也不知是愿望太激烈,还是心情太激动,她刷完牙一回头,如愿以偿的“哐”的一下撞在了卫生间的门上,星星都出来了。
罗妈一边剥了鸡蛋,在她额头上滚着,一边笑道:“怎么这么傻,还专往门上撞!”
“我不是故意的……”如七小声嗫嚅着。
“什么?”罗妈问,手上不自觉加上了几分力度,疼得如七龇牙咧嘴:“啊啊!烫,噢不,痛!啊,烫!”
罗妈赶紧撤了力,却又忍不住笑道:“那到底是烫还是痛啊?”
“都有。妈,你轻点儿,诶呦!”
……
这下,如七是彻底睡不着了。顶着一个包,还是出了门。忍着疼将鸭舌帽压低,想着这样应该看不见了,心中有些窃喜。
还没等她喜完,便遥遥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向她挥了挥手。紧接着,她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齐宇?”号码是昨天存的,和齐宇分别的时候友好的交换了号码。原因也很简单,如果真要领个男朋友回家,齐宇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她决定不再期望什么命中注定的姻缘。如果这辈子逃不开婚姻的选择题,那她情愿选择一个不那么讨厌的人——即使平淡,却也不会成为悲剧。
“我看见你了。”他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如七愣了愣,四处看了看。直到带着特有磁性的声音突然从近处传来:“早啊!”
“嗯?你怎么会在这儿?”她记得不错的话,昨天他和她是往反方向走的。
“跑步啊!”齐宇笑着说。
如七默默吐槽道:兄弟你莫不是在逗我,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大早上从城西到城东跑步?
“刚好遇见你,一起跑吧!”
“随便咯!”如七答到。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垂头压了压帽沿,疼得眼泪花儿直冒。
“你没事戴帽子干嘛?眼睛都看不见了。”
对啊,眼睛都看不见了,你到底怎么认出我的?如七心想。
“算了。我想起来,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一个人跑吧。”如七“噔噔噔”跑开了。
可齐宇怎么可能让她跑走,这不浪费了他大半夜跑出来,在这边晃荡大半宿的良苦用心?
昨夜心血来潮,想见她却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齐宇自认为不是一个多有耐心的人。他也看出来,如七的耐心倒是足够多,这也就说明了她的反应有多慢。如果不主动一些,可能……不不不,没有可能,他想,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不难办。
然后,凌晨三点,他换上衣服出了门。
凌晨四点三十五分,他开车到了如七小区附近,以一种神奇的状态,在周围晃悠了好几圈,敲定了某个主意。
这样总让人想起一个多月前的某个夜晚,他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当然,齐宇也不会知道,他要是再晃荡上几圈,来自警局的警笛声就会响起了。门卫大叔都盯他好久了。
他两步追上如七,一手抓住了她的帽子。如七条件反射般护住了自己的脑袋。三只手就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了。
如七着了火一般缩回了手,齐宇也愣了愣,悻悻的把手收了回去。可那陌生的温度仿佛一瞬间侵入了两人心头,怎么都无法忽视。
“啊,抱歉。”齐宇说,“我就是……”
“啊,没事没事。我……我先走了。”如七没回头,有些惊慌失措的跑开了。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她仍保留着少女时期的天真,与不合时宜的稚嫩。
“我只是……不想你走啊……”齐宇轻轻的一句,最终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