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暮烟在展示自己惊人演技之余,及时的记起来雪言此时“身受重伤命悬一线”把抱着她的秦子衿带到了二楼雪言的房间并且为她叫了大夫,不然雪言真的担心自己会因失血过多而不治身亡。
雪言躺在床榻上假寐,刚刚大夫已经来过了为她包扎了伤口,她强忍着疼痛,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回想起来,雪言忍不住有些佩服自己
听大夫的说法,自己的伤未伤及经络只需好生调养便可痊愈,只是在此之前须得尽量不动用左边手臂的力量。
雪言听到有人来回踱步的声音,听着声音的大小,应该是在窗边,暮烟刚刚出去了,她知道雪言的伤势没有大碍便急着去处理望春楼里的烂摊子。
雪言刚想睁眼便听到房间不远处传来对话声,对话的内容大概是刺客身份不明,是个轻功高手,并未找到逃跑的路线,行刺理由尚且不明。
雪言暗自想着,长风是什么人,岂是你能随便抓到的。正在她暗自得意之时雪言忽然惊觉,她一直仔细听着,房间里并未响起敲门声,甚至没有清晰的脚步声,那这个男人是怎么进来的,雪言不由感慨,不愧是秦国的八王,果然不简单,还好长风道高一筹。
许是那个男子已经离开,雪言听见脚步声缓缓向她接近,然后是凳脚和地面的摩擦声,衣物和凳子的摩挲声。
雪言定了定心神,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她略显疲惫的望着此时坐在床边满眼担忧的望着她的男人。
雪言毫不掩饰的打量他,此情此景,让对方先开口说话显然更为稳妥些。
傍晚,日光开始隐匿起来,连空气都带着温和的味道,厢房慢慢暗了下来,秦子衿背对着窗户,残存的日光给他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唯有他的眼神依旧清亮。
雪言寄身于望春楼多年,什么王公贵族文人雅士没有见过?但她真的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身上没有丝毫的身为贵族的傲气又或是文人的清高,哪怕是一面之缘也会让人如沐春风过目不忘。
他望着雪言,只是望着,目光是不加掩饰的关切,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迟迟的不开口,好似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怕过于唐突的小心翼翼。
雪言用手撑着床铺试图坐起来,为了使自己的晕倒看起来更加逼真,她愣是大半个时辰没有动一下,现在倒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她一心只想起身,倒是真的忘了自己肩上有伤的事情,她只觉得手臂用力的一刹那,左肩钻心似的疼痛,她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松手,然后自己重新躺倒在床铺上。
秦子衿似乎想要伸手扶住她,一时觉得失礼,又没有贸然靠近,于是愣在原地,又讪讪的收回。
“大夫说,你的伤势并未伤及经络,好生休养便可完全康复,姑娘须得多加注意才行,手臂万万不可用力,若是姑娘不嫌弃,我可助姑娘一臂之力。”
雪言点点头,她现在只是很迫切的想坐起身来,如此躺着与他人交流实在无礼。
秦子衿起身,把她扶起,并用枕头小心的垫在她身后,再拿了一个软枕护着她的左肩,给她理好被子,这才挺腰站直,他恭恭敬敬的对雪言行了一个礼“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在下秦子衿,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子衿定当没齿难忘。”
见雪言点了点头,他这才重新坐下,看秦子衿的样子,不像是有恩不报的人自己的意图还是由他自己说出才能不显刻意。
秦子衿有一瞬的尴尬,但只是一瞬,随即他温柔的笑笑:”敢问姑娘芳名?“
“顾雪言。”雪言忽然觉得自己的反应似乎过于冷淡了些,即便这个秦子衿看起来是十足的好脾气模样,但怎么说也是皇家的人,只怕会适得其反,她吞了吞唾沫,又继续说了下去:“你大可不必介怀,不过举手之劳罢了,我虽因此负伤,却也并无大碍,你也不用因此多虑。”雪言善解人意的笑笑。
秦子衿的表情倒是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敛去笑容,认真的望着雪言的眼睛:“家父自幼便教导在下,须得知恩图报,更何况是救命这样的大恩,姑娘这么说真的是折煞在下了,或许顾姑娘可有何心愿?若顾姑娘不嫌秦某无能,秦某愿尽力一试。”
雪言对这个男人有些无奈,明明看起来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没想到骨子里那么迂腐。
雪言浅浅一笑:“雪言不过是一名青楼女子,平安过此残生便是最大的心愿了。”
秦子衿若有所思的样子,他沉思了片刻:“若是姑娘愿意,秦某可为姑娘赎身,让姑娘重回自由之身。”
雪言微微的勾了勾唇,猎物终于上钩了,但随即又凄然一笑:“雪言不过是暮烟姐收养的一个孤女,从小便在望春楼长大,这里便是自己的家,更何况雪言不过一介弱女子,自己孤身一人恐难保全自己。”
秦子衿眼中的怜悯愈发浓重起来:“若是姑娘不嫌弃子衿一介布衣,子衿愿常伴姑娘左右,保护姑娘,直到报姑娘救命之恩。”
雪言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却也并不心急,雪言仔细打量着他这一身穿着,虽无过多装饰,月牙色的衣衫从剪裁到材质到刺绣,处处都彰显着价值的不菲,好一个一介布衣。
“你我萍水相逢而已,雪言实在不愿与一位尚不熟悉的人朝夕相对,恕雪言直言,雪言不愿将自己的余生托付于一个不知品性的人,难为公子一番好意了。”
秦子衿似乎有些无措,他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幸好此时暮烟推门而入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柳暮烟手上端着吃食,站在床榻前,对雪言点了点头,随即把目光转移到秦子衿身上,“这位公子如不嫌弃,就先在小店用晚膳吧,折腾了一下午,怕是也饿了。”
见秦子衿有些担忧的看着雪言,“我这手上端的是为雪言准备的,她只伤及左肩,吃饭并无大碍”说着,她从一旁端来一个小木桌,将木桌固定在雪言的床上,又把食物摆放好。
秦子衿迟疑的望了望雪言“我晚些再来看你”。又点亮了屋内的灯,便跟随暮烟出了房门。
雪言看着秦子衿离开了,便毫无顾忌的大吃了起来,不管怎么说都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只是因着左臂不能使力,倒有些不大习惯了。
雪言吃得正香,房门又被推开了,她有些不悦的忘了一眼门口,看清楚来人之后又自顾自的吃下去了。
去年望春楼中秋宴,雪言那一舞,倒是反响大好,不少官宦人家的子弟也都盼着要跟雪言结识一番。
来人便是那些官宦子弟中最为炙热的一个,从去年中秋宴一舞之后,他便一直嚷着想与雪言结识一二,多次想砸重金来求得暮烟允诺,缠了暮烟许久也未得偿所愿,雪言倒是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不过是在望春楼中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每每此时雪言都能被吓得够呛,不过暮烟都能及时赶到,唤小厮把他轰出去,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近过雪言的身,仔细想来,雪言还未曾真正他搭过话。
这位陈公子倒丝毫不客气的直接坐在雪言榻上,俯身望着她。雪言倒是头也没抬一下的专注于用膳,感受到来人炙热的目光,雪言实在觉得有些不自在,气氛似乎有些尴尬,雪言转了转眼睛,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哟,陈公子您怎么来了,一起用个晚膳?”说着便随手捞了一个鸡腿随手递给了他。
陈公子有些无措的接了雪言的鸡腿,痴痴的笑了起来,目光里的炙热又深了几分;“雪言姑娘,这是你我第一次共用晚膳,没想到雪言姑娘如此贴心,陈某内心欢喜得很,欢喜得很哪。”
嘴里还未咽下去的吃食差点把雪言噎着,雪言有些无奈的忘了这人一眼,怎么说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怎得这么一副痴傻模样?
未得雪言反应,陈公子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听柳姑姑说,你为了救人身受重伤,陈某内心担忧不已,特地前来探望。”陈公子往前又挪了挪,几乎就要贴在雪言身上,他握住雪言还拿着筷子的手,雪言挣开不得,便把身子往后移,她往后一分,他便往前一分,退无可退。
“若是雪言姑娘愿意,我府中有上好的药材,治伤除疤都甚好。”
雪言暗暗使力,挣开了束缚“公子请自重。”又把身子往后挪开几分。
陈公子脸一下沉了下来,他狠狠拽住雪言的手腕“我身为官宦人家的子弟有钱有势哪里配不上你,不过一介青楼女子,装什么贞洁烈女?我在你身上花心思是你的荣幸,别挑战我的耐心。”
床上的小桌不幸被撞倒,劈里啪啦的摔了一地,雪言的手臂被拽得生疼,她把另一只手悄悄探入枕头底下,摸到了宫胤赠与她的那把匕首,若是暮烟他们不能及时赶到,她逼不得已也便只能如此自保。
“这位公子,在下已为雪言姑娘赎了身,就算公子心系雪言,想要与雪言结秦晋之好,那也得先只会在下一声,你说是与不是?”
看到暮烟和秦子衿及时赶到,雪言松了口气,把枕下的手抽回。
许是那陈公子自知理亏又碍于这是暮烟的地盘,倒也没有多说便灰溜溜的走了。
暮烟差人处理了被打翻的吃食,自己倒没有多做停留,让雪言和他单独相处。
秦子衿坐在床前略显怜爱的望着她“你这又是何苦,不论如何,姑娘都是在下的救命恩人,我只愿姑娘安好,待在此地平白受人凌辱,我是实在是不放心。”
折腾了一天雪言实在是累得不行,实在无心再与他纠缠下去,于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此时夜色已晚,秦子衿为了照顾雪言的伤势定在明日一早启程。
雪言以自己需要在临行前收拾行装,三言两语便打发了秦子衿,自己换好便装独身一人趁着月色从后门出了望春楼回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