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日倒像是颇有闲情雅致一般,一得了空便独自一人在那园中捯饬些花花草草。
她总是爱坐在廊下距他不远不近的地方望着他,总是要看见他在自己眼前她才会勉强得了几分心安。
分明已是入了冬,园中除了腊梅也就还有些四季常青的植物还坚持着焕发出勃勃生机。他却不知道是从哪里去找了几株茉莉的幼苗来,试图在这园中另辟出一块地来专门种些茉莉。
那茉莉秧子蔫蔫的,细瘦的枝干上孤零零的悬挂着几片绿叶,摇摇欲坠得好像随时会被寒风带离树干。
分明只有几株稀松平常的茉莉秧子,他却像是上了十足十的心。
甚至为他那茉莉专门铲除了园内里一整片的花草,为了让它能够在这寒冬中顺利开花,甚至还专门搭建了一个屋在里面日日以烛火焚烧以温水浇灌,只愿它能顺利开出点花来。
府中人也不会在她面前乱嚼舌根自家主子的不是。倒是雨燕,见他日日醉心于花草,怕是中了什么邪祟,想让她去请晾士来驱驱邪,好让大家都过个好年。
这哪是什么邪祟呀。
若真要是什么缠上了他,那便是他对宫婉的怀念吧,他自己不都肯放过自己。
就是请再好的道士又有何用
她自然是知道他为何会如此痴迷于栽培茉莉,那日她踏入宫婉卧房之时,扑面而来的茉莉清香让她久久不能忘怀。
哪怕是茉莉已然凋零了多时,那屋内的香气都不曾全然消散,就像她的影子一般。
她总爱坐在廊下望着他为花株的栽培忙碌,他忙碌多久她便在一旁望他多久。
宫胤从来都不曾发现过她的存在,哪怕她日日都在不远处望着他,哪怕他向来生性警觉旁人近不得身。
她好似已然接受了他对宫婉念念不忘的事实,心中只觉得自己不该同一个死人计较,相反,对宫婉念念不忘的宫胤在心中更加的鲜活有血有肉。
她爱极了他这副模样,她爱他爱而不得的无能为力,爱他执迷不悟的自欺欺人。
她喜欢就这样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望着他摆弄着植株,她喜欢他在专心做一件事时的认真投入,哪怕,他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另外一个人。
他日日夜夜便唤府中的奴才在那屋里焚烧烛火,府中日日都得存了温度恰到好处的温水去浇灌。
如此一来,种植茉莉这等事情倒像是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青默也从不问他为何会对这茉莉存了这么深的执念,若不是她那日偶然踏入宫婉的卧房,她想来也不会明白其中缘由。
那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便是了,就他如此痴迷其中的模样,若是自己刻意去提去闹,可能不仅得不到夫君心中的怜悯歉意相反还会适得其反惹得她心生厌烦。
种植茉莉便种植吧,难以释怀便记着吧,斯人已去,永难相会,那便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
青默微微一笑,懒懒的将自己的脑袋倚靠在廊下的石柱上,她依旧是满眼含笑的望着他。
也就只有在这时,她能看到宫胤全心全意去做一件事的模样,他目光专注投入的模样煞是迷人。
日光晃眼,她索性便闭了眼假寐,按照往常来,他应当会忙碌到黑才肯罢休,她便索性坐在廊下午睡陪着他,再一睁眼他便又在眼前。
“夫人怎会在此处午睡。”宫胤的声音淡淡的,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关牵
她微微一笑,睡眼迷蒙的缓缓睁眼“我瞧着这几日夫君醉心于花草,偶然瞥见倒是爱慕极了夫君专注一事的模样,索性日日便来此处望着,心中总能安慰几分。”
她微微一笑目光里是如水的柔情,睡意像是并未全然褪去,她懒懒的倚靠着身后的柱子并未动弹。
他面色松动了些,目光里有些无奈,他的手因着长时间暴露在寒风之中被冻得微微发红,有些迟疑的,他伸手覆在青默随意安放在一旁的手。
虽都是十足十的冰冷,他却大致能感受到她的掌心温度比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宫胤的目光中有些许无奈,却并无半点责怪之意,他伸手取下自己身上的斗篷将冯青默全然包裹了进去。
又用手搀扶着她起来“从明日开始我便不忙这花株种植的事情了。”
二人相互扶持着慢慢往卧房方向走着。
“夫君可是已然种植好了”她顺口接了下去,实际上却也并不关心。
“嗯。”他略微点零头,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自豪之意。
她微微点零头,倒也不在多问,只是任由他搀扶着自己往卧房走去。
快到年下了,王府之内入眼处皆是嫣红的绸缎,把往日里略微凄清的王府衬托的颇有几分喜气。
满眼的红落入了她的眼里也是觉得高兴,只是……她微微垂了垂眸子。
红色,像是宫婉最喜爱的的颜色,虽这府内年中的装饰与她无关,但是落入了自己眼里她总是觉着自己心里平添了几分不自在。
“夫君。”她望着这廊下的红绸有一瞬的失神。
“嗯”他含笑的望着她,那一抹笑意却像是怎么也到达不了眼底。
“你可知,青默最喜爱什么颜色。”她原也不应该期待的,但心中却总是存了几分希冀。
宫胤久久不曾开口,只是自顾自的抚着她往前走着,眼看着便要到房门口,他却是还未做出应有的回应。
她的目光被失望所笼罩着,有些无力的垂了头下去,她不敢也不愿转头望着宫胤看他脸上的神情。
到了房门口,他却停了下来,转过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随即“噗嗤”一笑,“夫缺然是最喜青色的,浅青色为最。”
他知道,他是知道的。
“逗你玩的,倒是惹得夫人不高兴了。”他伸手微微刮了刮她的鼻尖,一闪而过的凉意让青默心中一动。
她抬头微笑着“我才没有不高兴,只是想着年下该置办些新衣裳,我在等夫君上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