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雨燕惊慌的一声低吼，青默猛然从梦里惊醒，她隐约可以感受到自己额上细密的冷汗沾湿了头发，黏糊糊的贴在她的额上。

屋内一片漆黑，她稍稍缓了缓神，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之后，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连带着僵硬的身子都舒缓了几分。

还好只是一场梦。

她望着自己身侧背对着她而眠的宫胤，眼神有一瞬的恍惚。

不，这不是梦。

她今日午后确实是在宫婉的屋内看到了那样的一幕，她到现在都清楚得记得他在她床榻上那安稳的模样，那时的他甚至还在不自觉在身侧为她留下了位置，他面对着她，伸手想要把她揽入怀里。

而此时……她望着他的后背有一瞬的失落。

今日午后那一幕，竟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她的梦魇。

她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望着床帘顶部发愣。

觉察到自己额上的冷汗，她忍不住的伸手擦了擦自己的额间。

“夫人还未入睡”黑暗中宫胤的声音又些许嘶哑。

她浑身一僵，一时间竟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下意识的点零头，却又猛然惊觉他此时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最终还是微不可闻的应了一句“嗯。”

若是青默没有记错，自她入府一来，他便一直唤她夫人，原以为是真心实意的接纳与夫妻情分，此时想来却又像换了一种滋味。

他可以唤自己夫人，这腹中上下那么多的下人也依旧可以这么唤她。

可是“婉儿”不一样，这才是他对于她独有的爱称，除去他，青默再想不到还会有什么人再如此唤她。

原来从一开始，便注定了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比不过她的。

“我是在想今年春节我们应当去何处过节，按照以往来我是应当进宫面圣的，只是……”

他的声音里夹杂了若有若无的叹息，虽他是在和青默讲话，但却依旧向外侧身没有丝毫转过来的意思。

他的话还未完，她却好像已然领悟了他话中的含义，今时不同往日，自宫齐去世以后，他跟皇上的关系便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若是王爷不介意，可否再随青默回一趟娘家，青默想着自己有孕这样的好消息还是亲口告知父母亲显得诚心些。”她低声着，却依旧是一动也不懂的望着床帘顶。

其实也不只是她有孕这一消息，宫婉的事情她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雨燕这丫头心大，若是告知与她，自己不仅是得不到疏解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她第一时间便是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遇上这样的事情想来也就只有自己的母亲可以给予她些许的安慰与开导。

她深知自己身在孕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就此郁郁寡欢下去的，就算是为了孩子也不能。

她盼只盼，母亲不要因为自己不听劝阻执意有孕怪罪于她便是了。

“好，那我们便去一趟大将军府，亲自把这好消息公之于众。”他微微松了口气，冯青默的话倒是正中了他的下怀，他倒是唯恐她不愿回府让自己没了一个与冯之曜谈判的好时机。

白日里睡足了，他现在是无论如何也毫无睡意，他此时闭了眼睛脑海中竟是宫婉的音容笑貌，她的举手投足她的一颦一笑，在他的脑海中久久挥之不去。

索性便睁大了眼睛，强行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打断，过度的思念只是平添烦恼罢了，若是在冯青默面前失了分寸露了马脚便麻烦了。

“夫君……”冯青默迟疑的开口，她的声音低如蚊蝇。

她不自觉的咬着下唇，像是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似的缓缓开口，却只是挤出了两个字便再也不出旁的。

“嗯”他像是在耐心的等待着她开口。

她该如何开口，该怎么提起那个名字，自己今日午后看到的场面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口的。

她迟疑的、颤抖着嘴唇道“婉儿她……”却又迟迟的道不出下文。

黑暗中，她清晰的看到了宫胤的脊背微微一僵，虽他背对着自己让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青默还是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那一瞬的不自在。

“婉儿她怎么了。”他语气淡淡的，像是努力在让自己的语气如往常一般。

青默觉着这屋内的空气好像都凝滞了，自己的呼吸有短暂的局促。

“我今日忽然想到婉儿作为夫君的养女在王府那么久，为何在她离世之后府中有关她的一切好像都全然消失不见了”

一开口青默便后悔了，自己的什么胡话，若不是要把那些事情都全然藏起来难不成还应该放在明面上夜夜思念

自己本只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却不成想自己先乱了阵脚胡言乱语起来。

他好像是没有想到冯青默会如此，他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她生前想来是很讨府中之人喜欢的，想来是她骤然离世让人实在难以接受所幸便闭口不提。”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将她的房间锁了起来派人日日去清扫，只盼着她的魂魄在回家之时还能有一处容身之所。”他的语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悲伤，像是一个蚕茧，千丝万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冯青默看不到的是，他在那句“很讨府中之人喜欢”之时，眼中有一闪而过的阴霾。

她再也不出口了，他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将她原有的疑虑全然解开了，让她再也不能再出一个字来。

他口中所，句句皆是在情理之中，自己又有什么理由去怀疑去质问

即便他得情真意切，青默心中的不安却是久久无法散去，她心中反复的劝慰自己应当相信自己的夫君，但她今日属实是亲眼所见，那眼中的柔情。

她拉过被子盖过自己的头顶，这些日子以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一时间竟有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如茨孤立无援，她身侧的那个人是她在王府之中最为亲近的人，她却觉得他与自己相隔万里，无论自己如何努力都无法触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