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盘狼藉,餐桌上只剩了宫胤与冯之曜二人,二人皆是海量,到了兴头上,谁也不愿让谁。最后,原本的把酒言欢竟是演变成了暗中的较量。
原本今日是应当守岁的,但众人体谅冯青默身怀有孕,为了胎儿着想,便是让她先去歇息。
原本她是想在餐桌上等待宫胤一起回房休息,但她就在桌前等候了许久他和冯之曜却无半点想要停下的迹象。
她索性也不等了,二娘不知何时早已离了餐桌,母亲也是早已习惯了冯之曜那副样子,也便随意找了个由头便离了席。
她看了看二人相谈甚欢的模样,原本因为想要告辞而微张的嘴巴有些尴尬的重新阖上了。
临行前,她本想对宫胤叮嘱一番让他少喝些酒对身子不好,最终却只是尴尬的望了他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她已经许久不曾在自己房内歇息过了,屋内的摆设一如从前一样,她没得由来的心安了几分。
空气里漂浮着略微晦涩的香气,许是许久没有住过饶缘故,屋内的空气有些清冷。
母亲早已差人为她换了崭新的被褥,青默自有孕以来,倒是日益变得惫懒不爱动弹。
她也懒得管自己方才吃撑了肚子若是就此躺下去或许容易发胖一事,借着窗外檐下灯笼里透出的微弱光亮,青默摸索着往床边走去。
不知为何,她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宫婉屋中看到的那一抹刺目的红,心中不自觉的一痛。
青默有些无力的坐在床沿上,望着那忽明忽暗的灯火发呆。
她很难想象宫婉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竟是把这张扬艳丽的红色挂了满屋,想来她一直都是被宠爱着,明媚的盛开着的。
而她呢,虽也是爱极了那样明亮的色彩,却也只是在屋里简单加以点缀不敢大面积的铺张,唯恐父母亲见了她浮华不懂持重。
青默微微的叹了口气,她瘦削的身子在微光中显得微微有些落寞。
若是在往年,那今日夜里一定是张灯结彩热闹非凡的,自己一定会同父母亲一起相伴守岁祈祷来年的好运。
但到了现在,竟是演变到了如簇步,此时的母亲想来也是独自一人在房中等候着父亲。
她原本应该去看看母亲与她些体己话的,青默不由得有些懊悔。但事已至此,她也实在是倦了也不想再寻了母亲去。
屋内只有她一个人,这屋子分明与自己出嫁之前别无二致,再踏足这里,她却觉得这一切都像是完全变了样。
原本以为自己嫁得了一位如意郎君之后世界都会开朗起来,但她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事情竟会演变成这副模样。
从沐蝶去世开始,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几乎都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此时心中唯一的希冀全然便寄托在了自己腹中的孩儿和宫胤身上,她只愿违背父母亲意愿得来的孩子可以让她的生活更加多彩些。
她更希望,孩子的到来可以让宫胤逐渐淡忘了宫婉的存在。
青默不自觉的用手轻抚着自己的腹,自她有孕以来,她下意识的便愿意这么去做,哪怕她现在全然看不出有孕的样子。
她的脸上浮现出了身为人母特有的光辉,连带着目光中原有的愁容的全然消失不见了。
只要心怀希冀,那生活便一定会出现转机。
青默在心中默念。
她实在有些倦了,便摸索脱下身上厚重的外衫放好,回到被窝中,拉了被子将自己全然包裹起来。
棉被的包裹总是让她没得由来的心生安宁。青默微微合了眼,想要寻求片刻的安宁,但她脑海中却难以遏制的不断浮现往事的,真的假的不断的在她脑海中放映,越是遏制却越是清晰。
她却是迟迟的不愿睁眼,她宁愿在回忆里挣扎也不愿意在这暗无日的房间里独自期盼着宫胤的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青默觉得自己已经逐渐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她时而觉得自己很清醒的在回忆着一切,时而觉着自己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随着宫胤进入屋里的,还有他那满身的酒气。
青默微微眯缝着眼望着他,倒也不话,只看着他走到了桌前为自己倒了杯茶,缓缓的饮着,看起来并无半点想要上床入睡的意思。
他分明是饮了许多的酒,步履却没有显现出丝毫的醉意,他只略显疲惫的,独坐在桌前,望着冯青默独自饮着茶。
他就这样独自一人坐了很久,逆着光,青默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从那微微弯曲的脊背中隐约可以看出,他也是疲累极了。
青默心中颇有不忍,虽她从不饮酒,也不知道喝多了是和滋味。只是儿时父亲偶有喝醉都需要母亲衣不解带的照顾整夜,想来应当是颇为难受便是了。
“夫君若是不适,那便上了榻来同青默一起躺下吧,那样舒适些。”她缓缓开口。
他却像是丝毫没有料到她依旧醒着一般,身子微微一怔,随即回应道“我这浑身的酒气实在是难闻得很,若是熏到了夫人和孩儿那便不妙了。”
他的声音透着微微的嘶哑,像是颇为干涩难受。
青默心中微微一动“青默不在乎,孩儿也是,它方才在腹中悄悄对我了,它我可不在乎是好闻还是难闻,我只想要父亲舒适便是了。”她学着孩子的口吻,嗲声嗲气,像是在对他撒着娇。
宫胤闻之“噗嗤”一笑,他旋即起了身子,缓缓往她走来“那孩儿有没有过,你一定要陪着娘亲入睡,不然我可要生气”
逆着光,青默看不到宫胤的神情,但是隐约可以猜到他此时定是满脸的的玩味与挑逗。
青默不自觉的红了脸,他正了正声,恢复了往常的模样“那是自然了,孩儿可是跟我了,他要父亲陪他一起睡,这样它才能踏踏实实做个好梦。”她一边着一边微微挪动着身子为宫胤腾出个位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