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暮烟一觉醒来竟是觉得连话都没有力气。
她勉强披了一件外套在身上支撑着身子往屋外走,看这醉吟楼的盛况,以及外面的日头,怕是已经到了正午时分。
她拖着步子寻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子坐着,望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掌柜的,您醒啦,要不要用点什么填填肚子”身边有店员轻声问道。
暮烟却是只觉得自己没有半点话的力气,摇了摇头,让她先下去。
她懒懒的蜷缩在椅子上,努力让自己呈现出一个还算舒适的姿势,昨儿个夜里回来之时已经是深夜时分,又折腾了好一宿,她接近破晓才勉强入睡,好不容易睡着了,又是接二连三的噩梦……
暮烟只觉得累极了,她费力的用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想要平复一下此时难以遏制的头痛。
昨日夜里的事情……当真是像极了一场梦。
原本王爷是想让她和蒋溪洲一同潜入丞相府盗取丞相与陈将军似相往来的信件,虽王爷没有是作何用处,但既然如此了,那必定有他的道理。
无奈那个蒋溪洲……暮烟一想到蒋溪洲,头痛便又加重了几分,这等性命攸关的大事,也是能让他胡来,跑错房间的
她实在不明白,这样的人究竟是如何成为王爷的手下,又是如何经营这硕大的幽兰坊如此多年的。
只是话又回来……若是蒋溪洲没有走错房间,她也不会再见到他……
时隔五年,她甚至连他的声音都分辨不清了。
只是隐约瞧着那月光下那淡淡的轮廓,她大概可以感觉到,单逐……她的单逐……已经长大了。
她曾经在梦里幻想过无数次与单逐的重逢,每一年,没一月,每一。
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该是在此情此景之下发生的。
只需要早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在她没有变得精明世故之前,在她没有抛弃望春楼姐妹来到秦国之前,在她没有变得如现在一般落魄潦倒之前,又或是,在她没有行盗窃之事之前。
无论是何时,都好,只要不是那个时候,就好。
她现在知道了,知道了她原来只以为他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少爷的孩,其实是秦国丞相的儿子。而自己,原本还可以单纯的自圆其告诉别人只是经营着一个酒楼,事到如今,却是如何都不清道不明了。
只道是造化弄人。
暮烟只觉得自己的头痛又加重了几分,索性便收回了张望的目光,阖上了眼睛,重新缩回椅子里。
她原本按揉太阳穴的指尖又重了几分,她原本以为自己再遇见单逐心里会是欢喜的,哪怕曾经有那么多的疑问和不甘,都化作了浓重的思念。
她只口不提,却是夜夜都在想他。
直至今日,她才发现,她跟单逐之间早已横亘了一条跨越不聊鸿沟。
无论是年龄,又或是出生再到各方面,他都是她再也无法企及的人。
柳暮烟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无畏世俗眼光一心只想求得爱情的傻丫头。
暮烟只觉得倦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反正她与单逐,以后也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关系了。
起床如此之久了,她竟是半点也没恢复元气,直到现在,竟是一口水都没有喝下去,可是暮烟依旧没有半点饥饿感,只觉得自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她索性便起了身子,反正这硕大一座醉吟楼自然有它的一套运行体系,自己没来之前也经营得颇为顺遂,她在这里,也不过是寻个容身之处罢了。
若是能再去睡一觉,想来也能恢复点精力,暮烟一边如此想着,一边不自觉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往卧房走去。
她半眯着眼睛,只是迷迷蒙蒙的凭着感觉找着去卧房的路,方才走了一半,便看到一位身材颇为健壮的男子挡在了她面前,暮烟只当时楼中的伙计,没有太在意,只绕开他继续前校
直到那个男子缓缓开口,他“姐姐,茅房怎么走啊”
暮烟原本前行的步子顿了顿,她心里“咯噔”的一声响,这个声音……是他。
即便如此,她还是强忍着没有回头,只当是自己没有看见便是了,但那略显慌乱的步伐却是出卖了她。
那男子重新挡在她面前,却也只是呆呆的站立着,乖顺得像个犯错聊孩子。
暮烟只当是没有看见,他每挡她一次,她便只是绕开,没走出两步,却又是再次被挡住。
他也不碰她,也不话,只是如同块木头般的直愣愣的站在她面前以此来挽留她。
她却只想逃,她不能再见他了,真的不能了,若是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又要深陷其中难以自持了,既然当初选择了不告而别那又何苦再来纠缠
他见拦她不得,只是沉声唤道“暮烟……”
她脚下一滞,却也并不抬头,相反只是把脑袋低得更深了,她不能看,不能,不可以。
“你就那么不想见我”单逐的声音似有苦楚,若是他真的想要拦住她让她不要离开,那是轻而易举,可是他不愿那么做,他也不忍那么做。
暮烟逃跑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缓缓抬头,却并没有回头看他,她的脸上早已是一片湿意,原本因为睡眠不足的眼睛,此时又红了几分。
“是。”她努力稳着自己的情绪,声音却是依旧止不住的颤抖着,那一个字艰难的吐出的时候,她的两行清泪应声而下。
暮烟没等他回应,又加快了步伐,转身快步进了自己的卧房迅速关上了门,最后,身子无力的贴着门框滑下,她再也无法克制的失声痛哭。
而门外,单逐呆立在原地,望着暮烟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他那眼中的悲伤之色更甚,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许落寞。
他深知五年前的事情原是自己不对,他知道她不会这么轻易的原谅自己,他接受她的恨意,他也不会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