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溪洲不以为意,他似乎是对自己自信极了“无妨,这是我亲手调制的香料,他不会轻易醒来的。”
眼看着蒋溪洲便要把那瓷瓶抱在怀里试图带走。
此时屋内却突然响起来一个男声“如此,那可要让您失望了,蒋老板。”那声音很低,却颇有几分不怒自威的阳刚之气,就单从声音来判断,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年逾半百的老头子。
这猝不及防的一声“蒋老板”惊动蒋溪洲不自觉的手上一松,手上的瓷瓶“哐嘡”一声应声落地,在这无边的黑夜里生生砸出一块裂痕来。
暮烟懊恼的瞪了蒋溪洲一眼,果然这个男人除了坏事真的没有半点用处。
她警惕的望着那床上不知道何时已经端坐起来的男人,一边下意识的往蒋溪洲身边靠近。
此时,屋外响起了仓促而有序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听上去像是好多人。
暮烟又重新瞪了蒋溪洲一眼,她咬牙切齿的几乎是恨不得捅他两刀,想不到,柳暮烟精明如此,今日竟要葬身于此。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怀里的匕首,眼看着屋外的人越靠越近,暮烟几乎是已经做出了鱼死网破的打算,哪怕是要葬身于此,那也要跟对方拼一拼。
听动静那些府兵是已经到了门口,暮烟此时已经徒了书架前,她努力的用自己的身子贴着书架,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也是用书架支撑着自己来掩盖着她心中的恐惧。
她其实更怕自己会忍不住先对蒋溪洲来上几刀。
“少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门外的府兵扬声问道。
暮烟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匕首,她死命的盯着那床上端坐着的男子,看起来像是个健硕的青年男子。
“无事,刚刚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猫不心窜了进来,打碎了我桌案上的瓷瓶罢了。”那声音沉稳中透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轻快,甚至有几分莫名的慵懒。
“是”那府兵闻声应答,旋即又齐刷刷的离开了。
暮烟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那个身影,如此深夜中,怎么也该明白来者不善,他又为何要在此时为二人解围。
难道是为了……秋后好好算账
暮烟依旧是紧握着自己手里的匕首,唯恐那人是否要对她不测。
只是那声音……暮烟总觉得听着能让她莫名的心安,她很难解释,自己的心里几乎已经相信了男人不会加害于她,尽管是表面上还维持着警惕。
那声音,她好似是在哪里听见过一般,陌生又熟悉,却又怎么都回忆不起来。
蒋溪洲率先走上前去,暮烟反应过来想要拉住他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蒋溪洲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那男子的床榻边,颇为有礼的弯腰道“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罢,又快步往回,急忙拉了暮烟想要逃出去。
那男子却像是听到了什么颇为好笑的笑话一般,低笑出声“我可没有过你们可以走了。”
声音沉稳有力却又隐隐带着威胁,让人听了不由得为之一颤。
蒋溪洲不自觉的顿了顿,却并没有放弃想走的念头,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推门而出。
“若是这秦国之人知晓了堂堂幽兰坊的大老板竟是大晚上私闯我丞相府行偷盗之事……蒋老板这声音,可还做不做得下去了”
自始至终,那男子始终端坐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他像是胸有成竹的知道,蒋溪洲不能轻易的逃脱出去。
果然,打蛇还是要打七寸,蒋溪洲闻言果然还是缓缓的停了下来,任由暮烟怎么拉扯,他都没有半点逃走的意思。
相反,他缓慢的,走到男子的床榻前。
暮烟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门口,又看了看蒋溪洲,最终,她还是咬了咬要随着蒋溪洲朝男子的床榻边走去。
“公子想要蒋某如何。”蒋溪洲脑袋微微耷拉了下来,看起来倒是比平日里柔顺了许多。
那男子正要些什么,他扭头望向床边二人之事,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蒋溪洲身侧的那人身上。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之间,他几乎是来不及任何思考,他忘乎所以的,动情的唤出了那一句“暮烟”
暮烟瘫软了一下几乎是差点一屁股坐在霖上,她一时间竟也不知道是该喜悦还是该害怕,眼前这个人,他竟然是……消失了近五年的单逐。
暮烟只觉得自己周身不自觉的颤抖,她在害怕,在恐惧,在自我否认,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往后退,那个消失了如此多年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竟然只想要逃。
单逐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从床上跳下来,连鞋子都没有来得及穿,他现在一心只想要拥抱她,想要靠近她,他想,他想得几乎是要发疯了。
暮烟却是止不住的往后退,她几乎是再也难以克制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的委屈和心酸,全然都凝聚成了眼泪从眼眶里滑下。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和单逐的相遇,无数次,哪怕就如同初遇一般,他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对她一句“姐姐,茅厕怎么走啊。”也好。
可是命运就是那么玄妙的东西,柳暮烟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她会在秦国遇到单逐,而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是以偷盗之饶身份出现在他面前,更没有想到的是,她所偷盗的,是单逐的家。
她断断续续的落泪连接在一起,变成了有气无力的抽噎,在这寒夜里显得有些凄凉。
她退无可退,眼看着他就要走到她面前,揭开她的面纱,她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夹着哭腔央求出声“单逐……不要……”
她只想在他面前,留住自己最后一丝自尊。
单逐闻声止步,映着月光,暮烟泪眼朦胧间隐约可以看到他通红的眼眶,眼中的苦楚与思念,以及痛苦而克制的紧抿的唇。
她趁着这一空隙,飞快的冲了出去,拉着一旁的蒋溪洲,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今晚发生的一切,她只当是一场噩梦。